艾丽西亚静静地注视着慕容真昼，雨水在她们四周的屏障上蜿蜒滑落，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幕。少女的话语中透出的孤独与挣扎。
“跟我走，我在帝都有一套房产。”有爵位的人都有一套在帝都的房产，这是贵族的特权。
慕容真昼的睫毛颤了颤，雨水混合着泪水在她脸上留下交错的痕迹。她仰头望着艾丽西亚，那双杏眼里的迷茫渐渐被一丝微弱的希望取代。“真、真的可以吗？”她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艾丽西亚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广场边缘。那无形的屏障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始终将两人笼罩在干燥的空气中。慕容真昼犹豫了一下，抱起书包，小跑着跟上，湿透的制服鞋踩在干燥的石板上，留下几个浅浅的湿脚印，又很快被移动的屏障重新暴露在雨中。
她们穿过依旧喧嚣的街道，绕过忙着遮盖摊位的商贩和匆匆奔跑的行人。雨水敲打着整个世界，却独独避开了她们周身方寸之地。慕容真昼亦步亦趋地跟在艾丽西亚身后，目光不时扫过对方挺拔的背影和黑色西装的制服，又很快垂下，看着自己怀中那个装着全部家当的、略显寒酸的书包。
艾丽西亚的房产位于帝都的旧贵族区，离喧嚣的主干道有些距离。那是一栋不算特别起眼，但维护得相当好的三层石砌小楼，带着一个被高墙围起来的小庭院。黑色的铁门上雕刻着简单的藤蔓花纹，显得格外低调。
自从被分配房子她就没来过几次这里。
艾丽西亚从空间口袋中取出一把样式古朴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随着轻微的“咔哒”声，铁门应声而开，门轴转动，发出悠长而平稳的声响，并未因久未使用而显得滞涩。庭院不大，但整洁异常，鹅卵石小径两旁，耐寒的冬青被修剪得一丝不苟，显然是有人定期打理。一座小小的天使石雕立在庭院中央，雨水顺着石像的轮廓滑落，在底座周围汇成浅浅的水洼。
慕容真昼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不前，湿透的裙摆和袜子紧贴着皮肤，带来阵阵寒意。她看着艾丽西亚径直走向主楼的门，脱下湿透的黑色制服鞋，整齐地放在门廊干燥处，自己也连忙效仿，赤脚踩在冰凉但干净的木地板上。
室内的空气带着一丝尘封的气息，但并不浑浊，反而有种淡淡的木质清香。家具都蒙着防尘的白布，如同沉睡的幽灵。艾丽西亚打了个响指，指尖跃起一簇温暖的金色火苗。火苗分散开来，如同拥有生命般飞向墙壁上的烛台和房间角落的魔法灯，柔和的光芒次第亮起，驱散了昏暗，也带来了一丝暖意。
“一楼有客厅、书房和厨房，二楼是卧室。”艾丽西亚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有些回响。
“你就先住在这里，我一时半会也不回来，就是旧贵族区离学校有点远，这里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
慕容真昼抱着书包站在客厅中央，湿透的蓝色长发还在滴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望着蒙着白布的家具轮廓，声音有些怯生生的：“没、没关系的！我可以走路上学，以前在东京也经常走很远……”
艾丽西亚掀开沙发上的防尘布，露出底下深红色的天鹅绒面料。她指尖划过，细微的魔法波动驱散了积存的微尘。“浴室在走廊尽头，有热水。”她转头看向局促的少女，“衣柜里有干净的衣物，可能不太合身，先将就一下。”
真昼连忙鞠躬：“非常感谢您！真的太麻烦您了！”动作太大，发梢的水珠甩到了艾丽西亚的制服上。
艾丽西亚低头看了看袖口的水渍，没说什么，只是走向厨房检查储藏室。作为贵族房产，这里定期会有市政厅指派的人员补充基础物资。她打开橱柜，果然看到密封好的燕麦、茶叶和几罐果酱整齐排列，甚至还有一小箱芙城特产的压缩饼干。
当慕容真昼洗完热水澡，换上从衣柜里找出的略显宽大的白色睡袍走出来时，艾丽西亚已经泡好了两杯热茶放在茶几上。蒸汽袅袅升起，混合着红茶的醇香。
“坐。”艾丽西亚指了指沙发。
真昼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捧着温暖的瓷杯，感受着热力透过掌心驱散体内的寒意。她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艾丽西亚——对方已经脱下了制服外套，只穿着白色衬衫，领口松开一颗扣子，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比在广场上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些居家的随意。
“你的入学手续办妥了吗？”艾丽西亚问。
“是的！”真昼放下茶杯，从书包里翻出几张有些潮湿的文件，“这是交换生许可，这是课程表……只是住宿的事情……”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艾丽西亚接过文件扫了一眼。东京国立学院与索科诺斯帝国大学的交换项目，主修“计算机与网络”。
艾丽西亚的目光在“计算机与网络”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这个新兴的学科领域即使在索科诺斯帝国大学也属于前沿，融合了联邦的科技理论，没想到东京国立学院已经开设了相关专业。
慕容真昼捧着温暖的茶杯，氤氲的热气让她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许血色。她看着艾丽西亚审视她的文件，心中忐忑不安，仿佛等待命运的宣判。
“计算机与网络……”艾丽西亚轻声重复，将文件递还给真昼，“很前沿的领域。索科诺斯大学在这方面投入了不少资源，你会学到东西的。”
真昼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被认可的欣喜：“是的！我一直觉得，魔法和科技不应该是割裂的。就像……就像我的血脉一样，或许融合才能找到新的出路。”她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低下头，小口啜饮着红茶。
艾丽西亚看着她纤细的脖颈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在夹缝中求存的灵魂。她想起塞莉西亚，想起莉莉安，想起许多在传统与变革、在不同血脉与文化间挣扎的年轻面孔。
“这栋房子，你可以一直住下去。”艾丽西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直到你完成学业，或者找到更合适的住处。这里平时有市政厅的人定期打扫，物资也会补充，你不必担心。”
真昼猛地抬头，碧蓝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这……这怎么可以？太贵重了！我……”
“空着也是空着。”艾丽西亚打断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就当是……对一个认真求学者的投资。”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连绵的雨丝。庭院里的天使石像在雨幕中显得朦胧而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