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抵达芙城时，雨已经停了。夜空中挂着几颗疏星，湿润的空气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城主府的灯火温暖，像黑夜中指引归途的灯塔。
艾丽西亚刚踏入府内，洛司芙便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院长，您回来了。帝都那边传来了联合侦查小队的最新消息。”
“说。”艾丽西亚脱下沾了些湿气的外套，递给旁边的芮风。
“小队成员基本确定。南帝国方面，由银翼卫的奥莉维雅分队长带队，配备了两名魔导机械专家和一名高阶净化法师；法兰克王国派出了三名‘鸢尾骑士’，据说精通潜行与侦察；联邦合众国则派遣了一支由海军陆战队精英组成的战术小组，携带有针对异常生物的特种装备。”
艾丽西亚微微蹙眉：“人员构成很复杂。指挥权呢？”
“暂时由三方共同协商，但您拥有现场最高决断权——这是元老院极力争取的结果。”
洛司芙将文件翻过一页，羊皮纸发出轻微的沙响：“另外...白宁女王通过加密渠道传来私人讯息，表示法兰克的鸢尾骑士会‘绝对服从您的指令’。”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但根据中统的情报，那三位骑士中有一位是波拿巴家族的远亲，曾担任女王的贴身侍卫。”
艾丽西亚的指尖在椅背上轻轻敲击。这与其说是协助，不如说是监视。她走到窗前，望着芙城宁静的夜色，远处州立学院的灯塔在雨后清澈的空气中格外明亮。
“出发时间？”
“三天后拂晓，在帝都军用空港集合。小队将乘坐经过特殊改装的魔导飞行器，直接前往耶路撒冷外围的临时基地。”洛司芙犹豫了一下，“院长，这次行动的风险...”
“我知道。”艾丽西亚转身，黑色瞳孔中映着室内的灯火，“告诉奥斯曼，让她的人重点检查联邦小组携带的装备，我怀疑他们不止带了‘特种装备’那么简单。”
“您怀疑...”
“安格拉不会把所有筹码都摆在明面上。就像白宁不会真的放心让我全权指挥。”
“好了我累了，回去吧，今天就先这样”艾丽西亚说道便走向自己的卧室。
艾丽西亚回到卧室，芮风已经为她放好了热水。氤氲的蒸汽带着舒缓的香氛弥漫开来，驱散着从魏玛城带回的潮湿与寒意。她褪下制服，将自己浸入温暖的水中，感受着热水包裹全身，舒缓着紧绷的神经和隐隐作痛的肌肉。
魏玛城的老兵、东京来的交换生、法兰克的女王、耶路撒冷的危机……一个个面孔，一桩桩事件，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盘旋。长生带来的并非超脱，而是更深地卷入这红尘万丈的纷扰。她闭上眼，任由水流没过肩膀。
（主人，您的思绪很乱。）亚瑟莉雅冰冷的意念再次想起，带着一丝询问。
（只是在想，所谓的‘秩序’，究竟该如何定义。）艾丽西亚在心中回应，（是用铁腕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像中统那样？还是像社民党那样，试图用律法和制度去构建一个框架？或者……像芙城学院，给予引导和包容？）
（力量即是秩序。）亚瑟莉雅的回答简单直接，（您拥有定义秩序的力量。）
（力量吗……）艾丽西亚抬起手，看着水珠从指尖滑落。金色的神血在血管中流淌，赋予她毁天灭地的能力，却无法给她一个关于“正确”的简单答案。毁灭“斧头帮”很容易，但滋生“斧头帮”的土壤呢？净化耶路撒冷也很“简单”，但那座城里可能存在的希望呢？
她想起慕容真昼那双迷茫的蓝眼睛，想起塞莉西亚在阳光下焕然一新的裙摆，甚至想起白宁·波拿巴那双隐藏在疯狂与掌控欲之下，偶尔流露出的、如同困兽般的孤独。
（或许，秩序不仅仅是清除和定义，更是……平衡与选择。）艾丽西亚若有所思。（在绝对的力量之下，如何做出选择，才是真正的考验。）
（您变得犹豫了。这不像您。）
（不是犹豫，是……）艾丽西亚找不到合适的词。她只是觉得，在经历了这么多，背负了这么多“情债”与“责任”之后，她不能再像初临这个世界时那样，仅仅凭借本能和绝对的力量行事了。芙城、学院、那些信赖她的人，还有那些与她产生深刻联结的个体，都成了她必须慎重考量的因素。
沐浴完毕，换上舒适的睡裙，艾丽西亚走到露台上。芙城的夜空清澈，星子闪烁。远处，州立学院的灯火大多已熄灭，只有图书馆和少数实验室还亮着光，像黑夜中坚持思考的眼睛。
第二天，雨又下了起来，倾盆大雨下不停。
今天她推掉了所有事物，只想安静的休息一天。
雨水敲打着芙城城主府的窗棂，发出连绵不绝的哗哗声，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艾丽西亚裹着一条柔软的羊绒毯，蜷在书房靠窗的沙发里，手边放着一杯芮风刚热好的、加了双倍蜂蜜的热牛奶。
她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窗外雨幕如织，室内却温暖而安宁，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她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无所事事地发呆了，不需要思考学院事务，不需要应对各方势力，不需要筹划危机应对，只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静静地听着雨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如果每一天都能这样平静就好了……）她无意识地想着，指尖划过温热的杯壁。
（短暂的休憩是为了更有效的挥剑，主人。）亚瑟莉雅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滑过心间，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
（我知道。）艾丽西亚在心中轻叹，（只是偶尔，也会贪恋这样的时光。）
雨水在玻璃窗上划出蜿蜒的痕迹，仿佛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都模糊、稀释。艾丽西亚小口啜饮着热牛奶，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来一种朴素的慰藉。她几乎要在这雨声的白噪音中沉入浅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