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中有很多的死人并没有变异,不是自杀就是饿死病死的。
一对情侣相拥而亡,父母孩子死在角落。
而其中有一封信:
“爸爸妈妈,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家了,自从出差到耶路撒冷后,我赚了很多钱,足够我们在东京卖一套房子了,不过我好像回不去了,这里爆发了病毒,城市里充斥着怪物,我和同事们被困在这间仓库已经十七天了。食物昨天就吃完了,水也只剩最后半瓶。铃木一直在发烧,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病——昨天她被角落里那只半死不活的“东西”抓伤了手臂。
外面的嚎叫声越来越近,铁门在撞击下发出呻吟。王先生用最后的力气拖来货架堵门,他的腿在三天前搜寻药品时被咬伤了,现在整条小腿都变成了青黑色。
我握着铃木的手,她的手很烫。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喊着“妈妈”。我骗她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家,回我们在涩谷区那个小小的公寓,阳台上那盆紫阳花该开花了。
对不起,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能成为让你们骄傲的儿子。我在东京银行工作了八年,每天计算着别人的财富,却没能攒够带你们去温泉旅行的钱。上次回家时,妈妈的白发又多了,爸爸的腰也更弯了。
铃木的手突然抽搐了一下。我看着她逐渐泛红的眼睛,知道时间不多了。王先生对我点点头,他握紧了从保安室找到的消防斧。
我最后亲了亲铃木的额头,很轻,怕惊醒她——或者怕惊醒别的什么。然后我拿起地上的钢管,和王先生一起走向那扇颤抖的铁门。
别为我们难过。至少在这十七天里,我们分享了最后一块巧克力,唱了故乡的歌,还看到了从仓库破洞照进来的、耶路撒冷最后的星光。
如果有一天有人找到这封信,请告诉东京世田谷区的山本夫妇:他们的儿子浩二,一直很想他们。
还有,告诉铃木的父母,他们的女儿很勇敢,直到最后都在笑。
永别了。
山本浩二
于耶路撒冷港第七仓库
病毒爆发后第十八日黎明前”
信纸从艾丽西亚指间滑落,像一片凋零的樱花。仓库角落里,那对相拥的遗体保持着最后的姿态——男人握着钢管的手指已经僵硬,女人蜷在他怀中,额头抵着他的胸膛。
奥斯曼上前检查,声音低沉:“没有感染迹象。男人后脑有钝器伤,女人手腕有割痕……应该是为了不变成怪物。”
鸢尾骑士让-皮埃尔突然单膝跪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这个虔诚的动作与他冷峻的战士形象形成了微妙反差。联邦陆战队的队长摘下头盔,沉默致意。
那三个被救出的孩子中,年纪最大的女孩似乎认出了什么,她挣脱银翼卫的怀抱,跌跌撞撞跑到那对遗体前,颤抖着从女人另一只紧握的手里抠出什么——是一枚褪色的樱花发夹。
艾丽西亚蹲在原地,无声的叹息着,“自由探索。”艾丽西亚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各小队按原定区域推进,保持通讯畅通,发现异常或幸存者立即汇报。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情报,不是杀戮。”
命令下达,队伍如精密的齿轮般运转起来。联邦陆战队在队长的指挥下分成数个战术小组,如同手术刀般切入港口区纵横的街道,他们手中的特种枪械持续发出低沉的嘶吼,为后续部队清理道路。法兰克鸢尾骑士三人一组,沿着建筑物外墙和制高点快速移动,银甲在阴沉的天空下划过道道冷光,如同巡视领地的猎鹰。银翼卫和帝国士兵则仔细搜索着每一栋建筑、每一个可能藏身的角落,生命探测魔法的光芒在断壁残垣间明灭不定。
这时,大雨倾盆而下,与以往不同,这此的雨是绿色的,打在人身上会腐蚀躯体并感染病毒,这是众人没想到的,这场突如其来的绿色暴雨,像天空被撕裂了一道溃烂的伤口。雨水并非透明,而是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酸腐气息的墨绿色液体,落在“凯旋号”的装甲上,立刻腾起阵阵白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落在登陆士兵的护甲和衣物上,同样迅速蚀穿纤维,灼烧皮肤,留下溃烂的伤口,更可怕的是,伤口边缘立刻开始泛起不祥的紫黑色,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蔓延——这是直接被高浓度病毒感染的征兆!
“全员退入建筑!立刻寻找掩体!避开雨水!”艾丽西亚的声音穿透暴雨和腐蚀的噪音,在通讯频道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她同时撑起一层范围更大的金色神力护罩,将身边正在撤离的士兵和那三个孩子笼罩在内,墨绿的雨滴落在护罩上,被灼烧净化,发出更剧烈的“嗤嗤”声响,冒出大量呛人的黑烟。
“啊——!”一名联邦陆战队员躲避不及,手臂被几滴绿雨击中,特种作战服瞬间被蚀穿,皮肉翻卷,他惨叫一声,肉眼可见的黑色血管纹路从伤口处向上蔓延。旁边的队友毫不犹豫,抽出军刀,手起刀落,将那只迅速变异、开始扭曲膨胀的手臂齐肩斩断!断臂落在地上,还在抽搐,手指已变成尖锐的黑色利爪。
法兰克鸢尾骑士的镀银护甲对腐蚀有一定的抵抗作用,但关节和缝隙处依然遭到侵蚀。让-皮埃尔低吼一声,催动护甲上的净化符文,蓝光大盛,暂时逼退了附着在甲片上的绿色粘液,但符文的亮度明显在减弱。“这雨水有强烈的酸性、腐蚀性和极高浓度的活性病毒!净化符文消耗极快!不能久留!”
银翼卫和帝国士兵们利用对港口建筑的熟悉(事先研究过图纸),迅速就近撞开或撬开建筑的门窗,退入相对完好的仓库、办公楼或货栈内。动作稍慢的,便有不幸被雨水沾染,惨叫声、枪声(击毙濒临变异的同伴)、和绝望的怒吼在暴雨中交织。
奥斯曼队长护着艾丽西亚和孩子们退入最近的一座坚固的石砌海关大楼。她一边指挥士兵堵住破损的窗户和门缝,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隔绝绿雨,一边快速检查自身的装备。粉色马尾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几缕,发梢竟有些焦卷。
“这绝不是自然现象!”奥斯曼脸色铁青,看向艾丽西亚,“是‘母体’?还是永生教的后手?”
艾丽西亚没有立刻回答。她站在海关大楼二楼的窗边(玻璃早已破碎,但结构完好),凝视着窗外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绿色的暴雨倾盆而下,在地面积起散发着恶臭和腐蚀烟雾的水洼。街道上,一些没来得及找到掩体或掩体不够坚固的士兵,以及少数从藏身处被逼出的普通感染体,都在雨水中挣扎、融化、或加速变异。整个港口区,迅速被这片致命的毒雨笼罩,能见度急剧下降,通讯也受到严重干扰,传来刺耳的杂音和各小队断续的、急促的汇报。
“A队损失三人,已退入三号仓库!”
“B队遭遇新型感染体从下水道突袭!在绿雨环境中它们活性大增!”
“鸢尾骑士队,让-皮埃尔报告,净化符文预计只能维持十分钟!请求指示!”
“联邦第二小组失联!最后坐标在港口西侧货轮区!”
情况急转直下。这支精锐的联合侦查小队,尚未深入耶路撒冷城区,就在港口区遭到了毁灭性的环境打击。绿雨不仅直接造成杀伤和感染,更严重限制了队伍的行动和视野,将小队分割、困守在各个孤立的建筑内。而敌人——无论是感染体还是可能存在的永生教徒——却可能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
“奥斯曼,”艾丽西亚转身,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用备用加密频道,联系‘凯旋号’,通报情况,请求气象分析和这种绿色液体的成分快速检测。命令舰船保持最高警戒,必要时提供远程火力支援,但务必避开我方可能藏身的建筑坐标。”
“是!”
“另外,尝试联系各小队队长,统计伤亡,确认各自位置和固守情况。我们需要重新集结,但必须等雨停,或者找到应对方法。”
艾丽西亚说完,走到那三个被救出的孩子面前。最大的女孩紧紧抱着弟弟妹妹,身体还在发抖,但眼神却比刚才多了一丝奇怪的……空洞?艾丽西亚心头一凛,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极其细微的金色神力,轻轻拂过女孩的额头。
没有感染迹象。但女孩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处于一种麻木的自我保护状态。
“你看到了什么?”艾丽西亚轻声问,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女孩愣愣地抬起头,碧蓝的眼睛望向窗外绿色的雨幕,喃喃道:“雨……绿色的雨……妈妈说过……那是‘清洗’……不洁的……都要被清洗……”她的话颠三倒四,像是重复着某个模糊的记忆或听来的只言片语。
“清洗?”艾丽西亚与奥斯曼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词,在这种语境下,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一直沉默的鸢尾骑士让-皮埃尔走了过来,他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显然维持净化符文对抗绿雨侵蚀消耗巨大。“普罗米修斯阁下,”他行了一个简短的骑士礼,语气凝重,“关于这场雨……在我们法兰克保存的一些古老禁忌文献中,有过零星记载。一种被称为‘炼金脓雨’的邪术造物,传说能将特定区域化为生命禁区,并催生或强化特定的……‘不洁存在’。施展这种邪术,需要庞大的能量和极其复杂的仪式,通常与……某些献祭有关。”
“献祭?”艾丽西亚瞳孔微缩。她想起港口仓库里那些自杀或病死的尸体,想起耶路撒冷城内可能还困着的数十万民众……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阁下,”奥斯曼打断了她的思绪,脸色难看地递过一个便携式魔法通讯器,“‘凯旋号’的初步分析结果……雨水成分复杂,含有高浓度未知活性病毒、强酸、多种重金属毒素以及……微量的高纯度魔法能量残留,能量特征与已知的任何魔法体系都不完全匹配,但有些许……类似联邦尖端魔导科技与某种古老血魔法混合的痕迹。气象分析显示,云层聚集和降雨范围高度异常,疑似人为引导或制造,源头……指向耶路撒冷城中心区域,可能是圣殿山附近。”
圣殿山!那里是耶路撒冷的宗教核心,也是无数传说和力量的交汇点。
“而且,”奥斯曼补充道,声音更低,“舰载远程生命扫描显示,城中心区域有极其强大且混乱的生命能量反应,正在……移动。同时,港口区地下侦测到大规模生物活动迹象,正在向各小队固守的建筑方向靠近!它们……似乎不受绿雨影响,反而像是被雨水吸引或驱使!”
屋漏偏逢连夜雨!外面是致命的腐蚀毒雨,地下还有被驱使的怪物正在涌来!
“让-皮埃尔骑士,”艾丽西亚迅速做出决断,“你的净化符文能否进行短时间、小范围的群体防护?或者,有没有办法暂时净化一片区域的地面,让我们能够转移?”
让-皮埃尔苦笑:“群体防护需要提前准备法阵和大量圣物,现在做不到。短暂净化一小片区域地面……或许可以,但需要时间吟唱和消耗巨大,且只能维持很短时间,范围也不会太大。”
“足够了。”艾丽西亚看向窗外,雨势似乎没有减弱的迹象。“奥斯曼,通知所有能联系到的小队,固守待援,节约弹药和魔力,优先防御地下威胁。让‘凯旋号’准备好精准打击,坐标等我通知。”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绝望、腐蚀和疯狂的气息。金色武士刀在鞘中轻轻鸣响,亚瑟莉雅的意念冰冷而亢奋:(终于……有点像样的挑战了,主人。需要我清理出一片‘净土’吗?)
(不,)艾丽西亚在心中回应,眼神锐利如刀,(这次,我们要找到放这场雨的人。)(亚瑟莉雅,我需要你帮我感知这场‘雨’的魔法流向,找到它的核心控制点。)
(明白。)长剑的嗡鸣带上了一丝狩猎般的兴奋。
艾丽西亚转向让-皮埃尔:“骑士,请准备你的净化术式。奥斯曼,你带一半人留守这里,保护孩子和伤员,建立防线,抵御可能从地面和地下来的攻击。其他人,准备跟我突击。”
“突击?外面全是绿雨!”奥斯曼惊道。
“所以我们需要骑士的净化开道,也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艾丽西亚走到窗边,指向雨幕深处耶路撒冷城中心那模糊的轮廓,“这场雨是从那里来的,控制者很可能也在那里。与其在这里被动挨打,被毒雨和地下怪物慢慢耗死,不如主动出击,斩断源头。只要雨停,或者控制失效,我们的困境就能解除大半。”
她看向让-皮埃尔:“你能净化出一条通往那个方向、足够我们快速通过数百米的‘安全走廊’吗?不需要很宽,只要能让人通过,持续时间够我们冲到下一个掩体就行。”
让-皮埃尔计算了一下,咬牙点头:“可以试试!但最多维持一分钟,而且过后我会彻底力竭,短时间内无法再战。”
“一分钟,够了。”艾丽西亚的目光扫过身边挑选出的几名最精锐的银翼卫和自愿跟随的两名联邦陆战队员,“我们走。”
让-皮埃尔开始低声吟唱古老的祷文,手中的骑士剑插入地面,银色的光芒以剑尖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光圈。光圈内的墨绿色雨水被迅速蒸发净化,地面也暂时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但光圈之外,绿雨依旧滂沱,腐蚀着一切。
“就是现在!走!”
艾丽西亚率先冲出海关大楼,踏入净化光圈。其他人紧随其后。光圈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艰难地向前推进,像黑暗潮水中一盏随时会熄灭的孤灯。让-皮埃尔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他们在绿色的死亡之雨中穿梭,冲向最近的一栋高层建筑。身后,净化光圈扫过的路径很快又被绿雨覆盖。地下传来令人牙酸的挖掘和摩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们的行动惊动,正在逼近。
“快!上楼顶!”艾丽西亚喝道。
一行人冲入建筑,沿着楼梯狂奔向上。建筑内也有零星感染体,但被迅速解决。到达楼顶,视野稍微开阔,但绿雨依旧遮蔽了大部分景象。艾丽西亚闭目凝神,与亚瑟莉雅的感知相连,努力捕捉着雨水中那丝微弱的、异常的魔法流向。
(找到了!)亚瑟莉雅的意念传来,(流向汇聚点……在那边!圣殿山方向,偏东一点,有一座尖塔!能量反应最集中!)
艾丽西亚睁开眼,目光如电,射向雨幕中的一个方向。那里隐约有一座高耸建筑的影子。
“下一段路!”她对几乎虚脱的让-皮埃尔点头示意。
骑士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在剑上,银光再次爆发,但比刚才黯淡了许多。“走……!”
他们再次冲入绿雨,向着目标尖塔发起了近乎自杀式的冲锋。每前进一段,就需要寻找新的掩体,让-皮埃尔的净化光圈越来越小,持续时间越来越短。跟随的队员中,又有一人不慎被侧面袭来的绿雨溅到,半个肩膀瞬间溃烂,不得不被同伴忍痛留下(注射了高剂量镇静剂,避免变异痛苦)。
最终,当他们终于抵达那座尖塔——一座古老的、带有明显异域风格的天文台或宗教建筑楼下时,让-皮埃尔彻底昏死过去,被两名银翼卫架着。队伍减员近半,人人带伤,狼狈不堪。
但,他们也终于来到了“雨”的源头附近。
尖塔的大门紧闭,上面刻满了扭曲的、不属于任何现存宗教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与绿雨同源的、令人作呕的幽绿色光芒。塔内,传来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如同某种巨大心脏的跳动,又像是邪恶仪式的吟唱。
艾丽西亚抹去脸上沾染的、已被神力净化的绿雨残迹,握紧了手中的金色武士刀。塔内,很可能就是制造这场灾难的元凶之一,也可能是找到“母体”或解开“理想国”药剂秘密的关键。
她回头看了一眼来路,绿色的雨幕依旧笼罩着耶路撒冷,但至少,她找到了一个可能打破僵局的机会。
“准备突入。”她低声命令,声音在雨声和塔内嗡鸣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冰冷而坚定。
身后的队员,无论是银翼卫还是联邦战士,都握紧了武器,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他们知道,塔内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比外面绿雨更可怕的危险,但也可能是结束这一切噩梦的钥匙。
艾丽西亚抬手,金色神力在掌心凝聚,化作一柄光芒璀璨的钥匙虚影,轻轻点向那扇散发着不祥绿光的大门。
门上的符文剧烈闪烁,发出尖锐的抗拒声,但最终,在更高位格的神力碾压下,寸寸碎裂。
“嘎吱——”
厚重的金属大门,向内缓缓打开。一股混杂着陈腐、血腥、化学药剂和浓郁魔法能量的怪风,从塔内深处涌出,扑面而来。
塔内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向着门口的光亮处蠕动、延伸。
艾丽西亚迈步,第一个踏入了这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她的身影,瞬间被塔内的阴影吞没。只有腰间的金色长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凛冽的流光。
决战,似乎终于要在耶路撒冷这座濒死的圣城深处,在这座诡异的尖塔之内,提前上演。而外面的绿色毒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仿佛要将所有生者与死者的痕迹,都一同腐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