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小说我读过很多,对于主角在接下来会怎么样网上通常是分成两派——认为人的个人意志抵不过激素,或者认为人的个人意志才是人的主导。
两种其实都各有问题,比如如果纯激素决定一切,那也就不会有人把自己搞到抑郁的器质性病变了,也不会有什么男女同了。
我个人来说其实与这两个不太相同,我认为其实更重要的是经历——某种意义上说,我算是偏向于意志论。
我一直认为人的各种经历积淀成土壤,在这之上人的三观被塑造,而这份三观又会遇见新的事情——过去影响着人的选择,现在影响着对过去的看法,在这样的变迁中,人在不断的变化。
你问我说了这么多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心情复杂。
因为——
我刚刚从厕所中走了出来。
只能说,稍稍平复的心情又一次跌到谷底就是了。
这具身体,以及“那个我”在用种种不同的方式不断的提醒我所谓的事实。
而“过去”正在远去。
无奈苦笑一声。
我回到床上,蜷缩进被窝里面。
没一会,母亲推开了门。
“吃饭吧,都一天多了。”
她端了碗面,坐在我旁边。
我抬了抬眼望了望她,然后摇摇头:“……吃不下,没胃口。”
“那也得吃啊,不然饿坏身体怎么办?”母亲挑起一筷子面条,递到了我面前。
“张嘴。”她说。
我没有动。
“不管怎么说,人总是要生活的啊。”她这样说。
“如果我不再是我了,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缩在被窝里,我这样问。
其实是在问自己。
问自己的意义,问自己又该如何定义自己的问题。
一个长着自己面孔的家伙对你说,我会继承你的身份,继承你的名字,继承你的过去,继承你的人际关系,从此之后我就是你,而你——其他人将不再承认你是你,不再把你当作你自己,他们会将你当成另一个人,你不再被叫过去你记忆里的那个名字,你的朋友不再是你的朋友,你的敌人不再是你的敌人,你的过去不再是“你的过去”。
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是郁闷,苦涩,难受。
过去自我意识有多么强烈,现在自我被彻底否定后的落差也就多么的难过。
就此把自己当作一个女孩子,作为自己的妹妹生活下去?
从理性角度考虑,这样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我不可能接受的,这不但是我对我自己的否定,也是在杀死自我罢了。
更何况,人是不可能将自己过去彻底放下的,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逻辑,自己的情感,也都是基于过去的经历所产生的影响。
那么我坚持自我吗?
这个更多的是没有意义。
这是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当所有人都认为你不是你的时候,你到底是不是你,会影响什么吗?
我缩在被窝里思考。
母亲则放下了碗,放在了床头。
她伸出手来,朝着我的嘎吱窝挠。
痒——
思绪被打断,然后锁了缩身子。
然后我越缩,她越挠。
我知道,我闷闷不乐的时候她经常这样,到我笑起来,一切就变成一场嬉闹,直到我笑着叫停后,她会说“这么闷闷不乐的干什么……”
回想起这个,心情微微上扬,但没有半秒,心情被失落感所击坠。
这一次我终究还是没能笑起来,唯一一次例外。
她停下了手。
“好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那我抱抱你好不好?”
她把我从床上扶着坐起来,然后抱住了我——
温暖,暖洋洋的。
孩提时期在母亲怀里的宁谧。
两个人没有说话。
母亲只是抱着我,然后抚摸着我的脑袋。
一下,一下。
这个充满着寒意的夏天仿佛又多了一些温暖的感觉。
“我该怎么办?”我轻语着。
“人生,哪个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接着走下去,总有一天会得到你的结论的。”她回答我。
可是……
“我不要。”我说,“到那时的我,还是我吗?如果,因为生活,一次次妥协,背弃,扭曲我自己的想法,得到了现在的我绝对不可能接受的结论又怎么办,那样的我,又真的可以称之为我吗?更何况,如果那时的我的结论是自杀更好一些呢?”
那样,说到底,无非是自我对于自我的背弃罢了。
过去二十多年,这些我做过太多,然后每当回首过去审视自我的时候,我也只不过得到了太多令我“恶心”的所谓“成长”。
虽然这么说,但终究我还是吃了点面条。
然后我又躺下了。
我说“让我一个人再静一静。”母亲也只好看了眼还剩下大半的碗,眼里带着担忧的从房间走了出去。
我看在眼里,然而这对于我所面对的一切没有任何帮助。
终究,还是只能我自己给自己一个答案。
最终,还是在傍晚前,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了抽屉。
找了找以前这个身体的资料。
嗯,小学有一种一个学期一次的纸册,上面会记录上这个人的成绩,身体数据以及老师对其的评语。
只不过很有意思的在于,“她”和“我”都很相似——成绩,身高,体重,甚至是老师的评语。都大差不差的那种。只不过身高矮一公分,体重轻一点这种程度,如此罢了。
以至于“她”的笔迹和“我”的笔迹都差不太多——用成年人的眼光看,还蛮丑的就是了。
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保留更多信息了。
我不爱记日记,看来“她”也是。
至于楼上楼下的熟人,班级群里的信息他们对“她”的印象又是什么呢?
虽然有一定的好奇,但也没兴趣去特意问什么。
夏天,蝉鸣。
窗外的麻雀还在叽叽喳喳。
楼前的树下,杂草还在恣意的萌生。
这个最初的夏天,我仍然不知道我未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然而还有一周,初中就要开学了。
初中。
很多人回忆过去的时候,对于自己的初中有很多种看法。
幼稚的,充满着青春气息的,充满黑历史的,平淡的,枯燥乏味的……
于我而言——
那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