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适应能力很强。
但是人的适应能力也不算强。
看似这是一个很抽象很矛盾的结论,但是它其实很正确。
因为它是自适应的,只有它不影响你的日常,你才会逐渐无视它。
否则你需要花大精力去改变你的习惯,然后你才能适应它。
前者和后者在我身上都有很多体现,比如我独自生活一年做饭也不是特别多,经常是饿到不行才动身——我原以为我会在独居后会适应于天天按时做饭的。
所以简而言之,人是适应性生物,但也不是适应性生物。
大概我还会在之后持续不断的感叹这两句话吧。
至于我为什么感叹这个?
因为我坐在餐桌前罢了。
“你终于来了?”“我”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如释重负。
懒得搭理,我“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准备吃点东西。
“所以你想好了吗?”还是问。
“我饿了,先吃饭。”其实没那么饿,因为肚子已经过了最饿的时间了。
“还是说你打算拖下去?”“我”又补充了一句。
真是无奈啊,微微叹了口气,我还是放下筷子,然后看向他。
“你是在明知故问。”
“不,我不懂人心,说到底,也理解不了其他人想的是什么,所以对于你,我觉得还是直接问好了——而且,我也想知道你怎么打算的。”
但是我仔细思考过自己的心理、逻辑以及自己的三观。
这种情况下自己会怎么想,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还是说,作为身边的变身案例,你在用素材或者实验品的视角观察我?
……不过确实也不一定,就像是昨天,按照我之前的推演,我遇到这种情况的反应其实可能有两种,一种是平淡,一种是激烈——我最后实际上反应十分的激烈。
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我沉吟了片刻:
“说到底,我也只是铃兰而已。”
所谓铃兰,是一本我没写完的西幻变嫁小说,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夜雾。
我的意思是自己与自己小说中的这个角色处境类似,且目前对于现状的结论类似。
“然后遇到你的那个谁?以及,为什么不是鸢沫?”他笑了笑,大概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这话只想让我给他一拳。
另外,鸢沫是一本变百马娘的女主。
但实际上对于变嫁文我属于叶公好龙的那一批——更何况这些年也不怎么看了。
“首先,夜雾全篇都是很特殊的——现实中显然不会有那样的事情,最后,你是还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一顿饭都不能好好吃,我皱着眉继续开口:
“你是我,但我也是我。
这是不证自明的。
所以,
‘我也不会为了证明我是我而去刻意强调什么,或者刻意改变什么习惯。
说到底,我就是我罢了’。”
这算是我绞尽脑汁推演过的人物心理,只是没想到会用到自己身上,就像是报应吧?
“那就有人拿着‘得有个女孩子样’来说你了。”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重生,但至少这个时代的道德和五年后以及十年后还是有所不同的。
“但是,身体已经是女的了啊,不论做什么都是有女孩子样,”我耸了耸肩,然后继续补充,“更何况,我也不会去对陌生人大叫着自己是男的,这种否认现实的事情。”
“还有,别忘了初中还得住校呢,‘我的妹妹’。”
“我没忘,‘我’——所以‘我自己’是觉得‘我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改变呢?”
我强调着彼此的性质。
或许我们终将渐行渐远,甚至于到之后我们说不定都与现在的彼此截然相反。但是现在——我大概明白了。
“你在不满于我侵占了你的自我。”意识到这个后,我的话语带着些许讽刺。
很自然,因为“我”,我感受到了我的自我被否定后的感觉——独属于自己的东西变得不属于自己,他自然也是一样的。
“我”闭上眼,过了很久,在我正在吃东西的时候,才点了点头。
“是。”最终还是承认了。
“所以你希望我为了证明我的自我而做出与你相反的事情来强调自我——那样你也因为我的不同而找到了你自己的自我的证明。”我论断着。
然后吐槽:“想得倒美——你懒得改变,我也懒。”
“除此之外,因为你和我长得很像,你和我行动相似,而且你还在强调——我也确实……”“我”点了点头,说出我没注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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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的话我意识到——其实我也不需要证明什么——与你不同,我的身份我的社会关系我的一切都在说明我是我的事实,也在提醒我,而你,是我的妹妹。”面前的“我”突然说。
“不,你不会——别自己骗自己了。”我摇了摇头,“这种话,只有一无所有者才会拿来心理安慰。而拥有很多的人,只会更加注重不完美的瑕疵。”
我望着“那个我”。
“更何况,我们的冲突其实是记忆、是三观、是过去对于自我进行的定义的重叠——你说这些,是在拿“十二岁的你”来定义“现在的你”吗?抛弃‘过去’?”虽然这确实是我能干出来的事就是了,我嗤笑着,“如果你真这么做了,那你才是真的堕落了。”
“那个我”仿佛被戳痛了。
“看来,你承认自己是一无所有的人了啊,而且你也承认自己是在自我欺骗咯?还是说,你试图否认自己现在叫做怜雪的事实?”
“我从没有否认,但是我现在所承认的自己是拥有那个二十七年人生记忆的、现在叫做怜雪的我——而如果你想舍弃,你想否认,那么不妨把这个标签送给我吧,我不会嫌弃的。”
是的,说话途中,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初中的记忆是如此美好,以至于让我接下来十余年的时间一直频频回首,以至于我期冀着回到过去,以至于我期冀着“再次找回/成为当初的那个我”。
还有不到一周,近在眼前的天堂,但是当初那份纯粹的内心不再我又是否会将初中后的那一切视之为黑历史呢?
我看到了“我”脸上的纠结。
是的,人就是这样。
一些人视如珍宝的东西对于拥有者来说弃之如敝履。
所以还是那句话,抛弃了这些东西的自己——
“所以试图抛下这些都你,又有什么资格自称为‘我’呢?”
我质疑他,我试图抢夺被他占据的、被迫分享的那些东西。
自然而然,“我”生气了:
“原来你不是前期铃兰,更何况,你也不如铃兰——不论是意志还是决心,所以我对你接下来的人生很不看好——”
“但是现实更多的是软刀子——而你,真的能受得了软刀子吗——以你现在的情况来说,我也很不看好你的未来啊。”我反讽道。
“那又怎么了?至少我现在还是男的,再怎么变也终究还是男的,而你,我等着你被哪个男人压在身下的那一天。”
这家伙!
特别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会喜欢上男性的事情。
实在是——
不提脏字的话,那就恨不得反问一句:
那么你是认为你自己也会有喜欢上男的,然后搞基的可能咯?
算了,还是理性一点吧:
“先不说扭转一个人的三观是多么麻烦的事情,毕竟舍弃过去的你看来是忘了推演为了构筑铃兰和夕雾之间的感情线到底加了多少东西进去。
也不提十年后社会风气对于同性之间的情感更加温和一些。
更不提父亲母亲同样来自二五年,也不会存在强迫我的情况。
说到底,我也不认为存在什么人能与我同行的人——理想才是一个人的本质这种东西,大概你这短短几天就已经忘了吧——你还记得你的理想是什么吗,‘十二岁的我’?”
啧,感觉内心还没平息,还是气不过,我接着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先想办法把你搞到进肛肠科再说。”
……我发誓。
带着火气,我许下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