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酬劳。”罗宾掏出三先令硬币付给出租马车的车夫。
孤星堡远在达兰萨拉郊外,罗宾以前总是搭附近居民的便车进城,但这次总不能让同行的女士受苦吧。
诺拉并不是挑剔的性格,出租马车坐了也就坐了,不过她还是提出:
“我要买一辆私人马车,由伦敦最有名的工匠制作,装满鲜花,再刻上家族纹章。”
而罗宾只是稍微思考一下定制马车从朴茨茅斯出发,再经由苏伊士运河运到次大陆的费用就不得不感慨——有钱人真是会玩。
“听说你是韦德勋爵的养子。”金发少女自从上路后就一直保持沉默,这句话明显酝酿许久。
“听说是指谁说的,您专门收集过我的资料?”
罗宾为少女打开车门,再托住她的右手,让她能优雅地走下来,随后坦诚地说:
“小姐,老韦德曾在不列颠政府与海德拉巴藩王间斡旋,赢下了爵位与这座城堡,却没有一个继承人。只能交给我这个收养的外人,他肯定想不到自己的遗产会经营成这样。”
罗宾在用自嘲式的讲述来传达信息——我就是个败家子。
“别用您或者小姐这种称呼了,你可以直接叫我诺拉。另外,你不必伤心,因为是我买下了城堡。”
她对罗宾的称呼似乎很不满,不过后半句却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大概是城堡在自己手里会很妥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孤星堡的大门前。
如此望去,壮丽又不失典雅,在苍蓝天空与远方喜马拉雅山的衬托下宛如静坐的纯洁天使。
“像是童话里的城堡。”诺拉双眼放光,几乎变成星星眼,兴奋地喊道。
罗宾已经看了十几年,当然无法和她同频。
“注意仪态。”他本想随意叮嘱一下,诺拉却不以为然,“暴发户才讲究繁文缛节,真正的贵族不在乎那些。”
或者说规则就是他们制订的。罗宾当然明白这道理,可抛开这些不谈,诺拉的气质还是与这个世界的画风格格不入。
反而很像罗宾自己。
罗宾打开门锁,因为没有看门人以及任何仆人,向来都是亲力亲为。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打马球,希望不要下雨打湿草坪。”
诺拉看了看万里无云的上空,敷衍地回应:
“是啊。”
两人穿过有些破败的花园,罗宾把手放在把手上,回头问诺拉,“你猜是内开还是外开。”
诺拉刚想说话,罗宾就自顾自地揭晓答案:“孤星堡除了衣橱都是内开门。”
这可让诺拉大小姐蹙起眉头,罗宾的情商也不知去哪儿了。径直上楼梯,还让诺拉去书房等着,自己去端下午茶与点心。
这花费了很久时间,久到诺拉鼓起的脸颊彻底泄气。
“在做好最后一盘松饼前,我不得不对之前的进行保温,还要防止印度蜜蜂的袭击。”
“听起来像一场大战。”诺拉毫不客气地先掂起一块奶油曲奇,狠狠地咬了一口。
不过残留的怨念消失地很快,诺拉消灭了这块曲奇,又主动搭话,“印度蜜蜂是什么特色品种吗?”
“我觉得你不会想见到的,特别是在你的食物上。”
诺拉闭上了嘴,懊悔地切割自己刚才的记忆。
“我擅作主张没有给您加方糖与柠檬,只是杯普通红茶。还合您的口味吧?”
如果说之前的种种行为只是试探,那现在可谓是车轱辘骑脸了。
诺拉深吸一口气,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颤抖地说:“先生,求你了,别再问下去了。”
说罢,眼眶里已经泪花朵朵。
罗宾忽然想到了安•玛尼克斯,这种楚楚可怜的姿态……他当然无法强迫什么。
罗宾自问不算也不想去当所谓英伦绅士。不过前世的十二年素质教育与四年高等教育所营造的三观还在深刻影响着他。
况且现在也没那个必要,罗宾想起以前和同学对答案时,有时候明明还没对,却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罗宾与诺拉正是如此。
“谢谢。”诺拉接过罗宾的手帕,算是给这场交锋画上句号。
罗宾正好离开茶席,去阳台看风景,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呼吸,高空的空气如此清新,今日有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了达兰萨拉,那里的空气远没有此刻纯净。
作为英属印度的夏都与避暑地,达兰萨拉的卫生质量远比其他地区好得多,可肮脏的远不止天地,还有人心。
当然,比较的对象很重要,其他地区劣于达兰萨拉,而整个次大陆的空气都比伦敦更干净。也许有人做过统计,大不列颠排放了半个世界的污染?
诺拉从那种环境出来,看来得多带她调养一下。
罗宾打定了主意,却意外发现,城堡外的原野上,有十几个黑点似的人影在向这里逼近。
他仔细观察,这些人携带着长枪与登山工具。
看来是从城堡侧边的砾石陡坡爬上来的,没有经过大路和达兰萨拉的辐射范围。
是有预谋的行动,罗宾没有试图掩饰什么,他叫来诺拉,轻轻一指,下面就等诺拉的回答了。
“果然来了。”
诺拉咬住下嘴唇,发红的眼圈还没恢复,金发少女的身躯似乎迸发了无穷力量。
“我们私奔吧!”
私奔什么的,未免太唐突了吧,罗宾从没想过,这位大小姐的脑袋里竟然有这么勇敢的想法。
我又不是路边的哈巴狗,谁都能踹一脚,你对我没有信心吗?
罗宾如此讲述自己的想法,诺拉也愣住了,不是她没考虑过这层,而是——
“你甚至不问他们为何而来,万一只要交出我,就可以安然无恙呢?”
“我难道不是受雇于你吗,如果他们想带走你,就应该送上请帖,先拜访后遵从你的意愿而行。”
罗宾理所应当地答道,诺拉像第一次见他般直盯着。
终于,罗宾的脸快要崩不住时,诺拉赌气般跺了跺脚,挪开视线。
“那你可不能手下留情,必须把他们打痛了!”
“容我问一句为什么?”
“领头人是我的表哥麦克莱尔,小时候总是剪我的头发,非常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