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又花了些功夫，加布里埃尔总算得以让帛曳取消了称呼后面的敬语。
由于帛曳对人类社会一无所知，让自己与她相处起来总有种是在教小孩子的错觉。
加布里埃尔心中暗道。
也不知道天使会不会痛......要是她把脚上受伤的事怪罪到自己身上可就不好了。
以后还是稍微谨慎一点才好。
在摸清她还持有什么能力、身体又处于什么状态之前，少提一些可能招致风险的事算了。
这样想着，加布里埃尔偷偷侧过脸、瞥了一眼帛曳的状态。
美丽的金发女子依然如之前一般面无表情；察觉到加布里埃尔看向自己，她也直勾勾地回望过来。
“加布里埃尔？”
“啊，没事没事~帛曳大人。”
被发现了正在偷瞄，本来就在考虑着如何算计、心里有鬼的加布里埃尔打着哈哈挠挠后脑勺。
“......我一定要称呼你为加布里埃尔吗，明明你称呼我都用‘大人’。”
“没问题的，帛曳大人，就这样吧，您做的很好。”
“是吗。”
也不知帛曳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会记多久。
金发的女人陷入了沉默，加布里埃尔见状也不再出声。
初见彼此的行商和天使，为了各自的目的在狭窄的山路上同行着。
......
赶路期间的时间很快便被天边浸染的红霞捎走。
细碎的石砾和被踩碎的落叶在靴底发出连绵的声响，山风带着寒意，吹过日暮时分的林间。
帛曳一路以来都帮加布里埃尔将背包悬浮在空中，干这一行干了大半辈子的行商，这是人生中第一次在“交货”的途中如此轻松。
......但接下来就要面临新的挑战了。
进入特诺钦山脉以来，这已经是第三天；前几个晚上，加布里埃尔都老老实实在路上休息了。
没有照明条件、又需要警戒野兽，夜间行动的风险实在太大。
所以，男人前几晚都是爬上树后、在相对安全的树杈上对付过去的。
虽然带上了便捷睡袋，但在地面上过夜......加布里埃尔还是不敢冒那个风险。
万一在睡梦中被觅食的走兽盯上，连逃跑都没有机会。
便捷睡袋一般是在没有地面威胁的场合才会用上的。
——所以，加布里埃尔已经有连续两晚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精力快要到极限啦。
他有些想念那温暖舒适又包容感十足的睡袋了。
......正好。
今天或许可以好好睡一觉。
“帛曳大人，天快要黑了；我们在路上休息一晚，第二天天亮了再动身，没问题吧？”
加布里埃尔抬头看看天色，醉人的紫红色已经染遍云霞；心知已经可以着手准备露宿，男人回过头来看向帛曳。
金发的天使似乎和两人动身之时一模一样、看不出疲惫的痕迹。
......不如说，和加布里埃尔站在一起，帛曳的气质更加出众了；就算穿着那件宽大的防水外套、脚掌上还缠绕着泛黄的绷带，也只是勉强遮挡了她的非人感。
那双仿佛冰冷的金色宝石的双眼，毫无波澜地注视着加布里埃尔的脸、没有动摇的模样仿佛她已经保持那个状态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休息。”
“晚上不继续赶路吗。”
“嗯，不赶路了，晚上山里不安全，到处走不仅容易看不清路、也有可能引来野兽。”
加布里埃尔耐心解释了两句；顿了一顿，他又提问道：“您的脚还有不舒服吗？”
帛曳的眼神微微一动。
随着加布里埃尔的话，金发的天使低下头。
“没有感觉。”
男人也随之望去，帛曳漂浮在地面上空几厘米的双脚也映入她的眼帘。
......一直没有踩到地上吗。
明明和她说可以体验“踏实”的感觉、依她对这种话题感兴趣的表现、她却还是没有照自己说的话照做。
——所以，果然是还在痛吧？
脑中传来了为帛曳包扎脚掌时那血液温热的触感，加布里埃尔头上一晕。
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冷的空气窜入男人的喉管，将泛上来的呕吐感压下去，加布里埃尔稍微清醒了些。
“帛曳大人，野兽之类的......您有办法对付吗？”
他甩甩头，提起为了露宿需要提前解决的问题。
......只要帛曳可以抵御野兽，那自己就哄骗她帮自己守夜。
“野兽......对付。”
“你希望我对付野兽吗，加布里埃尔。”
帛曳眨眨眼，抬头问道。
“如果您可以在我休息的时候为我照看四周的情况、发现有野兽想袭击我就将它们解决掉，那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
“......”
帛曳歪着头，似乎是在思考加布里埃尔话语中的逻辑。
“——所以，你希望好好休息一晚吗，加布里埃尔。”
“不休息的话，不行吗。”
“......嗯？”
男人微微皱眉。
——什么话！
玛门的，我是人啊，你是天使不需要休息，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不睡觉就无法恢复精力、不吃饭就没办法回复体力。
怎么能不休息呢！
有些过于不食人间烟火了，帛曳。
“不休息的话，确实不行，帛曳大人。”
“你之前想我帮你把掉下水中的背包捞回来，你说那样你会开心。”
“那你现在想要休息，也是因为休息了会开心吗——还是说这是别的什么情绪吗。”
“请告诉我。”
金发的天使，说话的语速居然快了起来。
虽然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平平语气，但语速听起来——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帛曳此时应该算“相当激动”。
帛曳的语速突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让加布里埃尔愣了一愣。
......原来还是希望学习更多的情绪，所以才会多问自己一句。
理解了天使提问的原因，男人轻轻叹气。
随后，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讨好微笑。
“——帛曳大人，您要是帮我在休息时为我保证人身安全......”
“我会相当‘感激’您的——而人类在‘感激’时会是什么表现，您明天早上就可以体会到了。”
“只要您帮我守夜的话。”
他知道，用这种说法的话，帛曳无法拒绝。
果然。
“......我明白了，加布里埃尔，我会照看好你的安全，不会有野兽可以袭击你的。”
思考了几秒，帛曳金色的眸子看向加布里埃尔那双深蓝色的瞳孔。
加布里埃尔嘴角笑意更盛。
啧啧。
——今晚真得在睡袋里好好睡一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