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雨凝视着散落一地的岩熔岩蛇碎块,那些焦黑的石块间仍缠绕着不祥的黑雾,如同附骨之疽。"看来即便是泰坦,也难逃灾厄的侵蚀。"她暗忖,"方才它那般狂暴的攻击,恐怕正是因为身躯早已被侵蚀得千疮百孔。"
突然,她注意到那些黑雾正诡异地蠕动,缓缓汇聚成一团。水雨心头一凛——这东西竟是活物!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那团"灾厄"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猛地一颤,作势欲逃。
"想跑?"水雨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便抓。
"灾厄"灵活地腾空而起,避开了她的擒拿。水雨一击落空,却毫不停顿,借着前冲之势凌空回旋,一记凌厉的踢击破空而出。
那团黑雾再次闪避,却未料到水雨在半空中竟能二度发力!第二脚以刁钻的角度袭来,结结实实地将它踹落在地。
"灾厄"惊慌失措地想要钻入地底,水雨岂容它得逞?她一个箭步上前,五指如钳,死死扣住了它试图逃逸的"尾部"。纵使这诡异之物拼命挣扎,在水雨惊人的力道下也一时难以脱身。
这时,小环和钟书关于"灾厄极度危险"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该如何处置它?正思索间,欧阳娜当初清除灾厄之源的画面忽然浮现在眼前——每一个咒文吟诵的韵律,每一分元素力调动的轨迹,甚至每一个细微的手势,都如同烙印般清晰。
"死马当活马医吧!"水雨毫不犹豫地依循着身体的本能记忆,开始复现那一系列复杂的动作。
金色的流光自她掌心涌现,形成一个旋转的涡流,将挣扎的"灾厄"彻底吞噬。
然而下一秒,水雨察觉到异样——那股熟悉的、带着不祥的气息,并非被净化,而是在她体内涌动、融合。"灾厄"竟是被她吸收了!
这具身体,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她压下心头的震惊,转而看向岩熔岩蛇碎块上残存的零星黑雾。为免这些污秽继续荼毒大地生灵,她如法炮制,将它们一一清理干净。
就在最后一丝灾厄被吸收的刹那,异变突生——
满地碎石开始微微震颤,随即悬浮至半空,在一阵轰隆声中重新聚合。岩熔岩蛇庞大的身躯再度显现,只是这一次,没有了沙霾的遮蔽,阳光清晰地照出了它躯干上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一碰即碎。
水雨心头一沉:"这家伙难不成还要再打一场?"方才那两下子已经让她够呛,若是再来......
"哈哈哈——"泰坦的声音再度响起,却不再如先前那般空灵缥缈,反而带着几分沉甸甸的质感,隐约透着一丝欣慰,"小友方才那全力一击,已不逊于全盛时期的泰坦。"
水雨凝视着泰坦布满裂痕的身躯,忍不住追问:"你既为大地之泰坦,为何身躯会如此脆弱?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这般强大的存在沦落至此?"
岩熔岩蛇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声音仿佛来自时光深处:"如今热洲尚存三处灾厄:月亮湾、风圈地、黄金城。千百年来,正是依靠我的力量在压制它们。"它的语气渐渐沉重,"然而镇压灾厄的代价,便是要不断承受它们的侵蚀。再加上千年前那场大战留下的旧伤......"
泰坦的声音忽然温和了几分:"直到你清除了风圈地的灾厄之源,我才得以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看来,你就是预言中那位能改变热洲命运之人。"
水雨敏锐地察觉到泰坦的气息正在减弱:"你怎么知道是我清除了灾厄?"
"热洲的每一粒沙尘都承载着我的感知。"泰坦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的观察很敏锐,这一点比我的那些眷属强多了。"
"你的状况似乎不太妙。"水雨担忧地说。
"是啊......"泰坦第一次流露出疲惫,"数千年的岁月,即便对泰坦而言也是沉重的负担。在时间面前,我们同样无能为力。千年前的创伤从未真正愈合,而持续镇压灾厄更是雪上加霜。今日之后,我恐怕要再度陷入沉睡了。"
"这次要睡多久?"水雨急切地问。
"或许千年,或许......永远。"泰坦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那和死亡有什么区别?"水雨的声音微微发颤。
"水雨。"泰坦轻声呼唤她的名字,"我活得太久了,久到已经无欲无求。生死于我而言,早已没有界限。临近终结时,我并不恐惧,反而感到释然。背负了太久的重担,或许长眠才是最好的归宿。"
这时,梧桐佑的声音在水雨脑海中响起:"用汐寂送你的贝壳换取些药草如何?或许能帮到泰坦。"
水雨略一思索,虽然舍不得汐寂的礼物,但若能延续泰坦的生命,这个交换值得一试。
不久后,她将换来的药草递给泰坦:"喏,拿去。"她故作轻松,心里却担心这些药草入不了泰坦的法眼。
"小家伙,这些珍稀药材你是从哪得来的?"泰坦惊讶地问。
水雨信口编道:"我姐姐让我随身带着的,她说如果遇见大地之泰坦,就把这些交给他。"
"你姐姐是?"
"明楼。"
泰坦的气息明显一滞:"原来是她......"语气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过节吗?"水雨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触怒了这位性情难测的古老存在。
泰坦闻言,发出一阵低沉如岩石摩擦般的轻笑:"过节?倒也算不上。只是当年你姐姐为了取得我的鳞片制药,差点把我这座老骨头给拆了。"
它轻轻推回水雨手中的药草,"这份心意我领了,但我已是风中残烛,再珍贵的灵药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你必须收下。"水雨执意向前一步,目光坚定,"灾厄还需要你去镇压,你的眷属需要你的引领。整个热洲,都不能失去一位伟大的泰坦。"
"你这份固执,倒真像极了那个人。"泰坦无奈地摇头,终于接受了这份心意。岩石构成的巨首微微倾斜,"那么,作为回礼,你可有什么需要?只要是我能力所及。"
水雨连忙摆手:"你救了我们一行人,又特意召见我,这份心意就当是谢礼了。"
她忽然想起正事,语气急切了几分:"对了,你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小环她们该等着急了。"
"你愿意成为热洲的领袖吗?"泰坦突然问道。
"什么?"水雨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如今的热洲需要一位有能力的新领导者。而我深陷与灾厄的对抗,无法分身。'英雄'之名,该由其他人来继承了。"泰坦的声音沉重而诚恳,"我可以安排人手教导你。毕竟热洲还不至于明日就覆灭,在你成长起来之前,我们还能支撑一段时日。"
水雨沉吟良久,终于缓缓点头:"我可以考虑,但这事我需要先和明楼商量。"
"随你。"泰坦应允。
"那么,还有其他事吗?"水雨问道。
岩熔岩蛇的身躯发出隆隆声响,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还有三句来自'水雨将军'的嘱托,请你务必转达:第一,边城守卫战至关重要,决不能失守;第二,相鲸已不再是当初的相鲸;第三,拯救热洲的关键,在于'文明之座'。"
"水雨将军还活着?"水雨急切地追问。
泰坦沉默片刻,岩石身躯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自从他交代完这些,我便再也不知他的下落。"
"可你不是对热洲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吗?"水雨不解。
"这意味着他要么已经离开了热洲......"泰坦的声音渐渐低沉,"要么,就是他刻意屏蔽了我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