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弹离手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这一颗魔弹并非纯粹的魔力聚合物,而是艾薇儿燃烧自身存在铸就的奇点,它凝聚了她对失而复得的家人的眷恋,对脚下这片大陆上所有生命的热爱,以及对未来微不足道却无比真挚的期盼。
璀璨夺目的魔弹的光芒甚至暂时驱散了安卡瑞斯毁灭魔法带来的阴霾,内部并非有序的魔力流,而是沸腾到强烈得近乎自毁的情感洪流。
安卡瑞斯那毫无波澜的瞳孔中,再一次映照出无法立即分析的光谱。
它的“解析”能力高速运转,反馈的结果却是一连串的乱码和矛盾。
“解析,错误?”
这一个不仅低效,而且浪费,甚至完全不遵循最优解的攻击,恰恰成为了安卡瑞斯完美逻辑闭环中唯一的“例外”。
它试图调动自身力量进行防御或偏移,却发现那情感魔弹的运行轨迹带着一种蛮不讲理的“意志”。
它并非直线,也非曲线,更像是有着“必然命中”的宿命。
这是艾薇儿以自身全部为赌注,强加于现实的一丝奇迹。
更多的记忆在这一发魔弹之后归于虚无,艾薇儿已经失去足够多的东西了。
眼中的光已经近乎于黯灭,可她仍在给那一个本该脱手就无法控制的魔弹输入更多的魔力与“自我”。
“结论,无法规避,执行强制抵消。”
安卡瑞斯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它汇聚魔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试图以绝对的力量将这“异常”抹除。
只见两股强大的力量产生了碰撞。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反而是一种令人觉得牙酸的刺耳侵蚀声。
艾薇儿那蕴含着她所有“爱”与“意志”的魔弹,竟像一滴落入滚烫铁板的水珠,发出尖锐的嘶鸣,正在顽强地穿透着安卡瑞斯那足以湮灭星辰的毁灭光华。
可它的本意不是摧毁,而是感染,而是包容。
艾薇儿做的准备很简单,她选择包容安卡瑞斯的存在,这样即便她最终只能获得落败的下场,也足以让对方成为另一个自己,代替自己保护并爱着这一块大陆。
不过,这是她失忆之前的想法,不是她如今的想法。
毕竟,现在的她有了家人在等待自己的归来,她绝对不会失败!
“给我,去死啊!!!”
“检测到未知信息流侵入核心权限,尝试隔离,结果,失败。”
安卡瑞斯那完美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凝滞”的表情。
它感受到了一些陌生的“数据碎片”。
那是艾薇儿与家人欢笑的温暖,是面对强敌时不屈的愤怒,是守护珍视之物的决绝,是毫无疑问痛苦,却对它甘之如饴的强烈矛盾。
它感觉自己好像在这一刻变成了她。
艾薇儿操作的魔弹忽然炸开,这些魔弹分散之后的碎片如同病毒,开始冲击安卡瑞斯那亘古不变的运行逻辑。
“爱”这种变量,正在试图污染这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与此同时,艾薇儿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强行剥离情感与记忆作为武器,使得她的灵魂如同被撕裂,变得千疮百孔。
身体在对抗的余波中进一步崩坏,皮肤龟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鲜血早已浸透了她残破的衣衫。
她的视野模糊,耳边是嗡鸣,生命力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
但艾薇儿没有倒下,那双异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安卡瑞斯,其中燃烧的火焰未曾熄灭半分,反而因为倾尽所有而更加纯粹和炽烈。
“理解,不能……难以,理解。”
安卡瑞斯的声音首次带上了仿佛信号不良般的杂音。
它周身的毁灭光华被那情感魔弹不断“中和”与“侵蚀”,开始变得明灭不定。
那枚看似弱小的魔弹,凭借着其内在无法被逻辑解释的“执念”,硬生生在绝对的力量壁垒上凿开了一个孔洞。
艾薇儿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残存的所有魔力与自身的性命化作一道决绝的冲锋。
她像一道流星,一道注定要陨落的流星,沿着魔弹开辟的微小路径,悍然撞向了安卡瑞斯的本体。
而后,只见艾薇儿的手掌,带着她残躯全部的力量和最后的意志,狠狠印在了安卡瑞斯的胸口。
安卡瑞斯身体剧烈一震,环绕周身的光晕瞬间黯淡并破碎。
它那双漠然的眼眸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最终归于一片短暂的空白。
安卡瑞斯低头,看着艾薇儿那只几乎碳化的手,以及此刻对方的脸上,那是一副混合着极致痛苦与胜利狞笑的复杂表情。
它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逐渐分解成最基础的光粒子。
但在彻底消散前,它冷漠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奄奄一息的艾薇儿身上。
“个体名称,艾薇儿,你的‘爱’……确认为……高优先级威胁……数据库……需要更新……需要。。。”
话音落下,创世女神安卡瑞斯的身影彻底消散于空中,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死寂空间。
那笼罩世界的绝对压迫感随之消失。
艾薇儿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立在原地。胜利了,虽然是暂时的。
她感受不到喜悦,只有无边的空虚和剧痛。
情感被大量燃烧,记忆变得支离破碎,她甚至需要努力回想,才能记起那些支撑她战斗到现在的家人的面容。
身体更是濒临彻底崩溃,生命力也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再度消散的可能。
艾薇儿艰难地扯动嘴角,笑声干涩而沙哑,她重重地倒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天空依旧是那片被战斗余波染成诡谲色彩的天空,但至少,毁灭的进程被强行中止了。
她知道,安卡瑞斯没有死。
作为维持世界运转的机器,它只是进入了“休眠”和“重构”。
下一次苏醒,它可能会变得更加强大,或者是更加难以对付。
而她自己,为了这一次暂时的胜利,却已经付出了灵魂残缺,记忆受损,还有身体濒临瓦解的惨烈代价。
“还,不够,必须,去,彻底弄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