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钟璃厉喝,斩鬼刀虚影在她意识中凝聚,青玉鬼气喷薄而出,化作一道旋转的鬼气风暴,将涌来的毒雾和灰羽漩涡绞得粉碎。她感应着林栖雨守护的那点魂火,那光晕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为她提供了清晰的方位。“朝我靠拢!朝着那道光!”
蒲封同样反应迅速。有苏印记光芒大盛,赤金狐火在他周身缭绕,形成一层坚韧的护盾,抵御着腐蚀毒雾的侵袭。他手中虽无实体武器,但意念所至,一柄由狐火凝成的赤金长刀凭空出现,刀锋横扫,将试图缠绕他的灰羽锁链斩断。
“来了!”蒲封低吼,循着钟璃魂火的方向,在扭曲的空间中奋力穿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空间仿佛变成了凝胶,阻力巨大,四面八方都是羽魇魇愤怒的攻击。
“它在害怕!”钟璃一边抵挡攻击,一边敏锐地察觉到羽魇魇攻击中的一丝慌乱,“我们的挣脱,特别是你身上那狐狸印记和我的鬼气,让它感到了威胁!它在拼命阻止我们汇合!”
“那就更不能让它得逞!”蒲封眼中厉色一闪,赤金长刀猛然暴涨,化作一道开天辟地的光刃,狠狠劈向前方扭曲折叠的空间障壁!“给我——开!”
“嗤啦——!”
空间障壁被狐火之刃硬生生撕裂,透过裂缝,蒲封终于清晰地“看”到了!不远处,钟璃的身影笼罩在狂暴的青玉鬼气之中,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而她身后不远处,那一点微弱却无比坚定的青玉色魂火,正由一道近乎透明的、属于林栖雨的残魂虚影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老钟!”蒲封大喜,奋力冲出裂缝。“老蒲!”钟璃也看到了他,青玉鬼气一卷,将涌向蒲封的毒雾扫开。
两人的意识,终于在羽魇魇的腹心深处,成功汇合。有苏的赤金狐火与饿鬼道的青玉鬼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奇特的、充满破坏力的能量场,将周围的灰羽和毒雾逼退数丈。
羽魇魇的尖啸更加凄厉,整个空间如同沸腾的油锅,更加狂暴的攻击正在酝酿。但此刻,蒲封和钟璃背靠背站立,眼神锐利如刀,再无半分迷茫与恐惧。
“接下来,”钟璃舔了舔嘴角,青玉鬼瞳中燃烧着战意,“该我们给这吃梦的怪物,好好上一课了!”
“正合我意!”蒲封握紧狐火长刀,有苏印记光芒流转,“就从它肚子里,给它开个天窗!”
反击的号角,正式吹响。而林栖雨守护的那点魂火,如同风暴中的灯塔,为他们指引着撕裂这噩梦囚笼的方向。羽魇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腹中翻涌的灰羽与靛雾骤然加剧,发出更加尖锐、更加混乱的呓语,试图将这两点即将燎原的星火彻底扑灭。
羽魇腹中,混沌翻涌。
蒲封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滚烫的油锅,在刘忤倾那屠城炼尸、永失所爱的无尽轮回中反复煎熬。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屠戮,每一次徒劳地寻找“阿冬”,每一次面对那具在掌心化作灰烬的幻影,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名为“蒲封”的自我。
“吼——!!!”
他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虎妖之躯在血海尸山中挣扎,赤金妖力如同风中残烛,试图驱散那粘稠的绝望。但刘忤倾的执念,那滔天的罪孽与对力量的疯狂渴求,如同最坚韧的蛛网,层层缠绕,越收越紧。羽魇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灵魂深处回响:
【看啊,这就是你的本质!杀戮、掠夺、掌控生死!你生而为恶,注定沉沦!放弃抵抗吧,拥抱这力量,找回你的‘阿冬’……】
“不……我是蒲封!我是蒲封!!!”蒲封在心中嘶吼,额间的有苏印记灼热滚烫,试图点燃一丝清明。然而,刘忤倾的记忆碎片如同洪流,瞬间冲垮了这微弱的堤坝。他看到自己再次站在那阴森祭坛上,脚下是麻木跪拜的百姓,掌心是凝聚龙脉怨气的恐怖力量,为了复活阿冬,他即将再次发动那禁忌的仪式……
这一次,他“看到”了阿冬复活后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翻涌着怨毒与疯狂,她尖啸着扑来,漆黑的指甲,一次又一次直刺他的心脏。
“呃啊!”蒲封的虎躯猛地一震,现实中,他那庞大的妖化之躯在羽魇腹内的灰雾中剧烈抽搐,赤金光芒急剧黯淡,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黑暗彻底吞噬。他试图凝聚妖力反抗,但刘忤倾那丧心病狂的疯狂意志,混合着羽魇的蛊惑,形成一股更强大的吸力,将他更深地拖入那血色的炼狱。反抗的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弱的涟漪,便迅速沉没。他的意识,在“刘忤倾”的扭曲与疯狂中,渐渐模糊、沉沦……属于蒲封的呐喊,越来越微弱。
另一边,钟璃的处境同样凶险万分。
她被困在“小哑巴”的躯壳里,眼睁睁看着龟邪撕裂同门师兄,师父玄真子道长在血泊中濒死挣扎。那撕心裂肺的悔恨与无力感,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致命。羽魇精准地放大了她灵魂深处最深的疮疤——因怯懦失语而间接导致的惨剧。
【你的沉默就是最锋利的刀!师父的死,师兄们的亡魂,天下的大乱,都因你而起!你永远都是那个害死所有人的……哑巴!】
羽魇的呓语如同毒针,狠狠刺入钟璃最脆弱的部分。她看到自己蜷缩在角落,看着龟邪肆虐,看着师父弥留之际投来的那复杂难明、最终化为灰败死寂的眼神。那眼神,比任何责骂都更让她痛彻心扉。
“不……我能说话!我能战斗!老娘才不是哑巴!”钟璃在心中咆哮,斩鬼刀虚影在意识中疯狂劈砍,青玉鬼气试图撕裂这悔恨的幻境。然而,龟邪的幻影猛地转头,那双充满暴戾与狡诈的漆黑竖瞳死死锁定了她,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她的意识,让她再次体验到了当年那种被恐惧扼住喉咙、动弹不得的绝望。
鬼气漩涡剧烈波动,钟璃现实中单膝跪地的身体猛地一颤,七窍再次渗出鲜血。她试图调动钟青的力量,那同样属于前世的意志,但“小哑巴”的烙印太过深刻,羽魇的噩梦如同沼泽,让她越是挣扎,陷得越深。龟邪的幻影狞笑着扑来,带着腥风和无尽的黑暗……钟璃的意识,在极致的悔恨与羽魇的精神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属于钟璃的锐利与不屈,正在被“小哑巴”的恐惧和无助淹没。
祭坛中央,那灰雾人形——羽魇的本体,似乎感应到了猎物的沉沦。覆盖其身的灰黑色羽毛如同活物般兴奋地颤动,发出更密集、更尖锐的呓语。那双吞噬光线的空洞,仿佛咧开了一个无声的笑容。它“看”着蒲封的虎妖之躯光芒黯淡,动作迟滞;它“看”着钟璃的青玉鬼气明灭不定,气息萎靡。两个强大的灵魂正在被它们各自的前世因果消化、吸收,成为壮大它力量的养料。
锁龙桩上的金光符咒闪烁得更加急促,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封印的裂痕,似乎因内部压力的减轻而……暂时稳定?或者说,羽魇正在集中力量,消化这两份来之不易的“大餐”。
钟楼地下入口外,寒风依旧凛冽。
宋楠素、宋枫溪、银萝莉、姜茜、陆和五人瘫倒在地,人人带伤,气息萎靡。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和意志。钟璃和蒲封没有出来,这个事实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老钟……老蒲……”银萝莉声音哽咽,小脸上满是泪痕和灰尘,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冲回那扇紧闭的石门,却被陆和死死按住。“别冲动!进去就是送死!”陆和左臂魔纹黯淡,嘴角血迹未干,眼神却异常锐利,“那东西……太可怕了。我们现在的状态,连靠近都做不到。”
宋楠素捂着剧痛的胸口,青玉吊坠依旧滚烫,但那股属于钟璃的微弱气息……还在。虽然比之前更加飘忽,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没有熄灭,她猛地抬头,独眼死死盯着那扇隔绝生死的石门:“她还活着!钟璃的气息还在里面!很弱……但还在挣扎!”
“蒲封呢?”宋枫溪声音嘶哑,她的独眼同样望向石门,试图感应蒲封的气息,但除了石门后传来的、羽魇那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她几乎感觉不到蒲封的存在,只有一丝极其混乱、狂暴、仿佛随时会炸开的妖力波动,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中最后一点火星。
“很乱……几乎感觉不到‘蒲封’了……”宋枫溪咬着牙,脸色难看。“他们被困在里面了……在那个怪物的肚子里!”姜愿的声音带着龙族的威严,但也难掩疲惫,“我们必须想办法救他们出来!否则……”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怎么救?”陆和带着哭腔,“那鬼地方,进去就被精神攻击搞疯了!连钟姐和老蒲都扛不住……”宋楠素挣扎着坐直身体,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自己胸前滚烫的青玉吊坠,以及……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本《稀有动植物图鉴》。林栖雨消失前的话在她脑中回响:“钥匙……在书……”
她猛地翻开图鉴,再次看向林栖雨最后摊开的那一页——夜莺插图旁,娟秀却颤抖的字迹:“七年……裂痕……钥匙……在……书……”旁边,那片血红色的羽毛涂鸦,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微光。
“钥匙在书里……”宋楠素喃喃道,指尖划过那片血羽涂鸦,“林栖雨说她是封印的一部分……她的残魂依托这本书稳定投影……这本书,会不会就是连接封印,或者……连接羽魇内部的关键?”
“你是说……这本书可能是进入羽魇噩梦的‘钥匙’?”姜愿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竖瞳中闪过一丝精光,“林栖雨能短暂凝聚投影,或许就是通过这本书作为媒介!如果我们能激活它……”
“激活?怎么激活?”陆和皱眉,“我们连这本书有什么特殊之处都不知道。”
“羽毛!”宋枫溪突然开口,她的独眼死死盯着书页上的血羽涂鸦,“那个林栖雨,她的气息‘干净’得不像活人,但她似乎和羽毛有某种联系……她的笔记涂鸦是羽毛,她关注的书页是羽毛……那些梦游学生口袋里出现的也是黑色羽毛!羽魇的巢穴里,更是布满了那种扭曲的羽毛!”
她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羽毛”,羽魇力量的象征,噩梦的载体,或许也是某种通道或媒介?“试试这个!”宋楠素眼神一凛,她想起了什么,猛地扯下自己胸前的青玉吊坠——这枚蕴含青丘狐祖力量,能掩盖她们异变,也曾对羽魇气息产生感应的信物。她将温润的青玉吊坠,小心翼翼地按在了图鉴上那片血羽涂鸦的位置。
嗡——!异变陡生!
青玉吊坠与血羽涂鸦接触的瞬间,图鉴猛地爆发出一阵柔和却坚韧的青光!书页无风自动,快速翻动,最终停留在描绘某种传说中“梦魇鸟”的一页。那一页的空白处,同样画满了羽毛涂鸦,而在涂鸦中央,赫然用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笔迹写着两个字——“魂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