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道巨大的、蟠龙石柱倒塌形成的拱门,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广场出现在眼前,地面铺着巨大的、布满裂纹的黑色石板。广场中央,矗立着七根最为粗壮、最为古老的青铜锁龙桩,呈北斗七星状排列。七根巨柱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铜锈,但那些深深刻入柱身的符咒,却在锈迹下隐隐透出暗红的流光,如同凝固的血脉在搏动。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从这七星桩阵中弥漫开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七星桩阵的中心,并非空地,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圆形坑洞。坑洞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瞬间熔蚀而成。坑洞深处,翻滚着粘稠的、暗红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粗大锁链的轮廓,以及…一个端坐的、穿着玄色帝袍的身影轮廓。
“深渊…帝尸…!”宋楠素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握紧了骨刃。眼前这景象,与血色荒原上那个深渊何其相似!只是规模更大,威压更甚!
“看那里!”宋枫溪指向坑洞边缘,靠近一根锁龙桩的阴影处。几根散落的、赤红色的毛发在暗红雾气中散发着微弱的热力。毛发旁边,还有几滴早已干涸、却依旧散发着淡淡檀香与狐腥混合气息的金色血液——正是有苏氏的气息,旁边的岩石上,还有一个用尖锐之物匆匆刻下的箭头符号,直指坑洞对面,皇城正殿的方向。
“有苏氏狐祖,她来过这里!”钟璃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担忧,“箭头指向正殿…她往那边去了!”
陆和手背赤瞳再次疯狂转动,三秒预知画面涌入——坑洞对面,那座宏伟却残破的宫殿大门虚掩着,门缝内一片漆黑。就在众人看向大门的刹那,门缝深处,一对巨大、冰冷、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竖瞳,猛地睁开,如同两轮来自九幽的微型太阳,死死“盯”住了窥视的方向,一股混杂着暴虐、贪婪与无尽沧桑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拍在陆和的灵魂之上。
“呃啊——!”陆和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左手死死捂住手背上的赤瞳,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因极致的惊悸而扭曲:“门…门后面…有东西…它在等着我们…好强…比深渊帝尸…更恐怖…”
话音刚落,宋家姐妹胸前的青玉吊坠几乎同时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并非预警,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与吊坠中蕴含的青丘狐祖之力产生了呼应。
与此同时,银萝莉猛地睁开眼,看向钟璃腰间——那半截从锁龙桩旁捡到的、刻着刘忤倾王旗兽首的青铜令牌,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温热的暗金色光芒,令牌表面的兽首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咆哮着。
也就在这一瞬间——
“嗡……隆……”
一声沉闷悠远、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锁链断裂声,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广场上空炸响,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法则崩断的恐怖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七星桩阵中,七根巨大的锁龙桩猛地一震,覆盖柱身的厚重铜锈如同雪崩般簌簌剥落,柱身那些在锈迹下隐隐流淌的暗红符咒,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整个广场剧烈摇晃,地面龟裂的黑色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下方那深渊坑洞中,翻滚的暗红雾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般剧烈翻腾起来。那个端坐的、被锁链缠绕的玄色帝袍身影轮廓,在雾气中猛地一颤,她那一直低垂的、覆盖着沉重帝冕的头颅,极其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向上抬起。
锁龙桩的符咒在浑浊天光下明灭不定,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客卿姜茜手腕上那串九枚骨钱中的“泉”字钱微微嗡鸣,幽绿鬼火在她眼底明灭一瞬——深渊帝尸尚在葫芦中挣扎的悸动,竟被远处皇城核心传来的沉滞帝威生生压下半分.
“不是残骸…是完整的‘东西’…”宋枫溪的独眼死死盯着皇城方向,皮肤下血管因过度感知而突突跳动,无数细小的尸甲虫从她袖口钻出,甫一触及地面便僵直爆裂,化作黑灰。“它在呼吸…每一次吐纳都抽走地脉生机…锁龙桩不是镇物…是它的‘血管’!”
仿佛印证她的话语,众人脚下龟裂的硬土骤然塌陷半寸,远处一百零八根通天锁龙桩同时亮起刺目血光,柱身缠绕的青铜锁链如巨蟒苏醒,哗啦啦绷直,将整座死寂王城勒得咯吱作响。空气中铁锈与檀香的味道陡然浓烈百倍,沉甸甸压在肺叶上,带着腐朽王朝最后的血腥余韵。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皇城深处炸开,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碾在众人神魂之上,陆和左手背的赤瞳瞬间爆裂,血泪狂涌,三秒预知的碎片被撕得粉碎,只残留一片粘稠的、蠕动的黑暗——那黑暗深处,两点燃烧着紫金色怨火的竖瞳缓缓睁开。
“逃…必须逃…”陆和魔化的左臂鳞片倒竖,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鸣,“那东西…在‘看’我们!”
迟了!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金刀罡,裹挟着碾碎山岳的帝威,毫无征兆地从天穹劈落,目标并非众人,而是皇城边缘一座半塌的钟楼废墟。刀罡过处,风化的巨石如同热刀切蜡般无声消融,露出下方一个幽深的、被无数青铜锁链缠绕的方形石台——赫然是放大了百倍的镇魂印基座!
“四相镇魂印…残骸?”钟璃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学校后山那场爆炸中崩碎的阵法核心。可此刻,石台中央本该嵌印的地方空空如也,唯有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如同被巨爪生生撕裂。
几乎在刀罡劈中石台的刹那——
“嗡!!!”
整片血色荒原剧烈震颤,大地深处传来锁链疯狂挣动的金属悲鸣,比深渊帝尸的嘶吼更暴戾,更贪婪!一百零八根锁龙桩血光大盛,贪婪**着刀罡逸散的力量,柱身符咒流转如活物。而皇城核心那片浑浊的天空,竟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翻涌着紫金色雾气的裂口!
裂口深处,隐约可见一座由无数枯骨与锈蚀兵器堆砌而成的骸骨王座。王座之上,端坐着一尊模糊的玄袍身影。没有头颅。脖颈断口处,十二根扭曲的青铜龙钉深深嵌入,钉尾缠绕着早已凝固的暗金血痂。而它空洞的胸腔内,一团不断搏动的紫金色肉瘤代替了心脏的位置,表面布满虬结的血管,每一次收缩都泵出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檀香的暗金浆液,顺着骸骨王座流淌而下,渗入下方龟裂的大地。
愿尸,姜愿被抽干龙脉、钉穿神魂后,强行炼化肉体而成的三尸之一!
绝对的死寂笼罩战场。连风都凝固了。那无头的帝尸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破碎玄甲的手臂,五指张开,朝着钟楼废墟的方向,虚空一握。
“咔嚓嚓——!”
大地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崩裂,以那方残破的四相镇魂印基座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百里。裂痕深处,粘稠如沥青的暗金色液体裹挟着刺鼻的檀腥狂涌而出,所过之处,泥土沙石化作琉璃状的焦黑结晶,蒸腾起带着龙吟回响的白烟。
“退!!”客卿姜茜厉喝,玄袖翻卷,灰白色的三途潮汹涌而出,瞬间裹住最近的宋楠素、银萝莉向后急掠。钟璃斩鬼刀劈开翻涌的暗金泥浪,鬼气卷住陆和与宋枫溪。姜愿(姜茜)龙瞳怒睁,白金龙气爆发,硬生生撞碎一道拍来的泥浪。
“轰——!”
众人立足之处彻底塌陷,暗金色的浆液如同沸腾的熔岩之海,瞬间吞噬了方圆数里。无数被锁链捆缚的枯骨在浆液中沉浮、溶解,发出无声的惨嚎。那翻涌的浆液表面,竟凝聚出姜愿生前最后一刻的景象——金殿染血,龙袍破碎,被十二根龙钉贯穿四肢百骸钉死在青铜柱上,暗金龙血顺着符咒沟槽蜿蜒流淌……
“王权…不容亵渎…”一个冰冷、滞涩,仿佛万载寒铁摩擦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骸骨王座上的无头帝尸缓缓站起,胸腔内的紫金肉瘤疯狂搏动。它仅凭帝威的引动,便让整片战场化为它的领域...
陆和魔化的左爪插入岩壁,手背上新生的赤瞳因极致恐惧而疯狂转动,预知的碎片混乱不堪:翻涌的暗金之海中伸出无数龙爪,抓住每个人的脚踝拖入深渊;骸骨王座崩裂,无头帝尸一步踏出,断颈处生出燃烧的紫金龙首;更深处…锁龙桩的根基处,无数缠绕的青铜锁链捆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蒲封?!他双目紧闭,周身魔气与一股漆黑的业力疯狂对冲,似在挣扎,又似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着什么…
“蒲封…在下面!锁龙桩…核心!”陆和嘶声咆哮,魔化鳞片下渗出血丝。
几乎同时,宋枫溪猛地将手掌插入身侧岩壁,独眼瞬间布满血丝:“虫子…找到了!不只是蒲封一人!东南角…第七根锁龙桩底…还有…刘忤倾的气息!”
宋楠素巨大的骨刃唐刀狠狠插入岩壁,锯齿边缘在坚硬岩石上刮出刺耳火星,勉强为众人撑起一处立足点。下方,暗金色的浆液之海汹涌咆哮,蒸腾的檀腥白雾中夹杂着尖锐的龙吟碎片,每一次翻涌都带起腐蚀灵魂的灼痛。
“第七根…东南…”钟璃抹去唇角鬼气反噬溢出的黑血,斩鬼刀指向皇城那片被紫金雾气笼罩的裂口深处。一百零八根通天锁龙桩如同巨兽的脊椎矗立在沸腾的金海之中,东南角第七根巨柱尤其醒目——柱身缠绕的青铜锁链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勒紧,暗红的锈迹下,隐约透出符咒吸吮力量的微光。
“蒲封和刘忤倾的业力在撕扯…还有一口气!”宋枫溪的声音因全力维系虫群感知而颤抖,皮肤下血管贲张如蚯蚓,“那根柱子…是‘饵’!下面那具帝王尸首的力量在通过锁链…炼化他们!”
陆和左手背上的赤瞳疯狂渗血,三秒预知的画面碎片般冲击着他——翻涌的金色浆液下,第七根锁龙桩的基座并非岩石,而是由无数蠕动的、暗金色的肉须盘绕而成!肉须的核心,蒲封的身体被粗大的青铜锁链呈“大”字形悬空捆缚,魔气与漆黑的焚天业火如同两条恶龙在他周身撕咬冲撞。他下方,四条染血的狐尾被更细密的符文锁链穿透,死死钉在肉须之中,尾尖的皮毛早已焦黑,属于有苏氏的淡金色妖血正被肉须贪婪**。更深处,一股粘稠如污血、散发着硫磺恶臭的业力(刘忤倾)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蒲封的脊椎,试图钻入他的眉心。
姜茜的暗金竖瞳骤然收缩,她死死盯着第七根锁龙桩的方向,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被同源力量撕扯吞噬的剧痛猛地攫住心脏,体内属于姜愿的龙魂碎片发出痛苦的尖啸,白金龙气不受控制地溢出体表。
“龙脉…我的龙脉…在被那肉瘤吸收!”她捂着胸口,指甲深陷鳞片下的皮肉,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痛苦而扭曲,“那无头怪物胸腔里的东西…是用我的本源浇灌出来的!”姜愿咬牙切齿的怒嚎着,似乎是在对客卿姜茜告状一般。姜茜抬手便压制下体内,姜愿的怨气,抬眼对峙起下方的“愿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