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底部,无头帝尸似乎感应到了客卿姜茜体内,这份源自与神魂的愤怒与哀鸣。骸骨王座上的身躯猛地一颤,胸腔内的紫金肉瘤搏动骤然加剧!
“吼——!!!”
一声超越人耳极限的灵魂尖啸从深渊最深处猛烈爆发。这一次不再是作用于灵魂的冲击,而是实质化的毁灭风暴!整个血色战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众人立足的琉璃地表轰然塌陷,粘稠如熔岩的暗金浆液如同沸腾的巨兽,裹挟着刺鼻的檀腥和无数枯骨的残骸,冲天而起!
“退!”客卿姜茜厉喝,玄袖翻卷,灰白色的三途潮汹涌而出,瞬间裹住最近的宋楠素和昏迷的银萝莉向后急掠。她的声音冰冷依旧,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无头帝尸的力量,远超先前深渊中那具被锁链束缚的帝魙!
钟璃斩鬼刀劈开一道拍来的暗金巨浪,幽蓝鬼气艰难地卷住陆和与宋枫溪。客卿姜茜施法引出体内的白金龙气,化作金色风壁撞碎另一道浆浪,但龙鳞覆盖的左臂瞬间被腐蚀出缕缕白烟,剧痛让她闷哼一声。
“轰——!”
众人立足之处彻底消失,被沸腾的金色浆海吞噬。翻涌的浆液表面,凝聚出姜愿生前最后一刻的景象——金殿染血,龙袍破碎,被十二根狰狞龙钉贯穿四肢百骸,钉死在中央巨柱上,暗金龙血顺着符咒沟槽蜿蜒流淌,渗入地底……悲怆的龙吟在浆浪翻滚中回荡,如同王朝最后的挽歌。
“王权…不容亵渎…”冰冷滞涩的声音,如同万载寒铁摩擦,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骸骨王座上的无头帝尸缓缓站起,锁链拖曳发出刺耳的金属嘶鸣。仅凭帝威的引动,整片战场便化作了翻涌的浆海,并从中伸出无数由暗金液体凝聚的龙爪,带着湮灭一切的威压,狠狠抓向每一个人的脚踝。
陆和左手背上的赤瞳疯狂转动,预知碎片混乱炸开:被拖入浆海溶解,魔化左臂被龙爪撕碎,远处第七根锁龙桩的肉须正贪婪**着蒲封的魔气和有苏氏的妖血……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守住!”宋楠素独臂死死抵住巨大的骨盾,锯齿状的边缘刮擦着抓来的龙爪,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每一次撞击都让她口钟鲜血狂涌,内脏如同被巨锤砸中。她眼角余光瞥见被三途潮护住的银萝莉——少年胸前那道被泉台之力愈合的伤口,竟在帝威压迫下,隐隐泛起一丝与无头帝尸同源的微弱紫金光泽。
无头帝尸的意念瞬间化为暴怒的风暴,整个浆海剧烈翻腾,无数骸骨龙首从浆液中昂起,发出无声的咆哮。缠绕无头帝尸的青铜锁链疯狂震颤,发出刺耳的金属悲鸣!那两点代替头颅的紫金肉瘤光芒暴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凝练的帝威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如同灭顶的冰山,朝着银萝莉和护着他的客卿姜茜,轰然压下!
“呃啊——!”客卿姜茜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呜咽。她体内属于姜愿的龙魂碎片发出痛苦的尖啸,暗金竖瞳瞬间显现,却又在帝威碾压下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左腕处那支漆黑的骨爪不受控制地痉挛、伸展,暗紫色的肉膜鼓胀搏动,散发出邪异气息。
深渊之上,客卿姜茜玄衣飘荡,那双燃烧着森绿鬼火的眼瞳骤然一凝。她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毁灭性的力量并非仅针对银萝莉,更是要将她——这个来自九幽的敕令化身——一同碾碎!
“敕。”她声音平直,却如同九幽寒泉冻结时空。玄袖翻飞,腕间那九枚骨钱中,通体黝黑、刻着扭曲“泉”字的骨钱无声浮起,黯淡的灰白发丝骤然绷紧。一股无形的、带着九泉本源死寂之力的吸扯之力,骤然降临在汹涌压下的帝威洪流之上。
嗡——!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帝威洪流在触及客卿姜茜身前丈许之地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深不见底的九幽玄冰之墙。狂暴的威压被硬生生阻隔、冻结,在她面前形成一道静止的、扭曲的暗金色能量屏障。玄衣的袍角,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掀起。
但,那枚悬浮的黝黑“泉”字骨钱表面,一道细微却刺眼的裂痕瞬间蔓延,缠绕骨钱的灰白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骸骨王座上的无头帝尸,第一次传递出清晰的惊疑。锁链的铮鸣为之一滞。它似乎没料到,这来自地府的力量竟能如此强硬地对抗它源自王朝龙脉的帝威。然而,这惊疑瞬间化为更加暴戾的愤怒——胸腔内的紫金肉瘤疯狂搏动,整个浆海彻底沸腾,无数暗金浆液凝聚的巨龙腾空而起,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客卿姜茜狂噬而去。
客卿姜茜缓缓抬起了被宽大袖袍遮住的右手,动作僵硬、缓慢,如同牵线的木偶,却带着冻结时空的韵律。五指从玄袖中探出,指尖萦绕着极其淡薄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幽绿雾气。
对着那汹涌而至、却被冻结在身前的帝恨洪流,对着骸骨王座上那尊无头的腐朽帝王,对着那两点疯狂跳动的紫金肉瘤,她隔空,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轻响。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绝对死寂与终结意味的力量,无声地扩散开来。空间仿佛被投入巨石的冰湖水面,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幽绿色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时间流速骤然变得粘稠、迟滞。扑来的浆液巨龙、翻腾的暗金之海、甚至无头帝尸搏动的肉瘤,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僵直!连那些被震飞的碎石,都诡异地停滞在坠落的轨迹上。
绝对的死寂笼罩战场,唯有那身着泉台玄衣的身影,是这片死寂时域中唯一活动的存在。她保持着隔空下按的姿势,幽绿的鬼火在眼瞳中幽幽燃烧,宽大的玄袖无风自动,露出她纤细手腕上缠绕的那串九枚骨质方孔小钱——其中刻着“泉”字的骨钱,裂痕已深如沟壑。
就在这冻结的顶点,一道惊雷般的意念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姜愿混乱的神魂识海:
“走!带他们走!这具尸骸已成气候,非汝等可敌!吾……断后!”
是客卿姜茜的声音,这意念并非通过语言,而是直接烙印在姜愿的神魂之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同时,一股冰冷的敕令之力悄然包裹住四难众人,“不!客卿大人!”姜愿在识海中嘶吼,她感觉到那股源自客卿姜茜的敕令之力正强行撕开凝固的时空,要将四难众人送离这片绝地。而那枚悬浮的、裂痕遍布的“泉”字骨钱,光华正急速黯淡——客卿姜茜在以骨钱本源为代价,为他们开辟生路。
骸骨王座上的无头帝尸,胸腔肉瘤的光芒在幽绿涟漪的冻结下疯狂摇曳,传递出无声的、暴怒到极致的意念。构成它“身体”的腐朽帝袍、缠绕其身的无数粗大青铜锁链,表面开始浮现出丝丝缕缕极其细微的、紫金色的“烟气”,这些烟气仿佛有生命般,挣扎着、哀嚎着,却不受控制地被强行从那僵硬的帝尸之躯中剥离出来,化作一缕缕细流,被那枚悬浮的黝黑骨钱贪婪地吸扯吞噬。剥离帝魂,镇灭本源!
然而,骨钱的裂痕也在吞噬中飞速扩大,它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走!”客卿姜茜的意念再次轰鸣,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灰白的空间涟漪在四难众人脚下剧烈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归墟漩涡,而后周身魂气升腾,欲一掌将体内的姜愿神魂,打入钟璃体内,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以天地为局,以山河为线。与天穹对弈,欲胜天半子。”
一个清冷的女声,如同穿透万载时光的冰晶,毫无征兆地在凝固的战场上空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锁链的悲鸣和浆海的无声咆哮,甚至穿透了客卿姜茜布下的死寂时域。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沸腾浆海的边缘,仿佛她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无人察觉。
她穿着一身素白得近乎刺眼的麻布长裙,样式古拙,毫无纹饰,宽大的裙摆在翻涌的浆液热浪中纹丝不动。长发如墨,仅用一根枯树枝随意挽起,几缕雪白发丝垂落额前,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冽的下颌和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异样眼眸。
那双眼,并非客卿姜茜燃烧的森绿鬼火,也非无头帝尸跳动的紫金肉瘤。它们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倒映着星河生灭、王朝兴衰。目光扫过之处,连客卿姜茜冻结时空的幽绿涟漪,都泛起了细微的波动。
无头帝尸胸腔的肉瘤猛地一缩,锁链疯狂震颤,传递出前所未有的惊悸与忌惮,它似乎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
素衣女子并未看无头帝尸一眼,她只是微微抬起右手,指尖萦绕着几缕若有若无的、近乎透明的丝线——那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玄奥到极致的规则具现。她的指尖,对着客卿姜茜身前那枚裂痕遍布、光华黯淡的黝黑骨钱,隔空轻轻一拂。
“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晶相互叩击的脆响。
那枚即将崩碎的“泉”字骨钱,表面蔓延的裂痕瞬间凝固,黯淡的灰白发丝重新泛起温润的光泽,原本狂暴吞噬的帝魂紫气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强行中断。骨钱旋转的速度骤然减缓,贪婪的吸扯之力戛然而止。
幽绿涟漪的波动瞬间平复,死寂的时域重新稳固,客卿姜茜依旧保持着隔空下按的姿势,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那双燃烧着森绿鬼火的眼瞳,缓缓转向突然出现的素衣女子,毫无情感的面容,此时却带着一丝探究与警惕。
灰白的空间漩涡在四难众人脚下缓缓消散,送离的进程被强行中断。
素衣女子终于抬起眼,目光越过了僵持的客卿姜茜和无头帝尸,落在了骸骨王座后方,那根被暗金肉须缠绕的第七根通天锁龙桩上。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青铜与蠕动血肉,看到了深处被锁链贯穿、业火与魔气撕扯的蒲封,以及那四条染血的狐尾。
“段宁玉……你窃取龙脉,炼制三尸,抽魂夺魄,欲以万千生灵血祭,逆天改命……”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如同宣判,“此局,该终了了。”话音落下的刹那,她萦绕着透明丝线的指尖,对着那根第七锁龙桩的基座,虚空一点。
嗡!整片战场,一百零八根通天锁龙桩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柱身那些暗红的符咒瞬间亮到极致,如同回光返照。更诡异的是,那根第七锁龙桩基座盘绕的暗金肉须,猛地一僵,其核心处贪婪**妖血与魔气的吸力,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逆转....
“呃啊——!”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咆哮,并非来自骸骨王座的无头帝尸,而是从第七锁龙桩深处传来,那是刘忤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