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业火在火狐周身咆哮翻涌,锁龙桩投下的阴影在血色荒原上扭曲成狂舞的鬼魅。它燃烧着金焰的竖瞳死死钉在狸花猫狸花猫身上,那目光里翻腾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的毒针:“先生,您也配提‘正道’二字!”火狐的声音撕裂空气,带着千年积郁的岩浆般滚烫的恨意,“当年风雪里分食半块烧饼的温情,不过是您漫长算计里微不足道的饵食!您明明早已知晓一切,知晓这王朝倾覆的根源,知晓那地脉深处钉死的龙骸,知晓刘忤倾那厮布下的灭世棋局!但你——却什么也没有做!”
狸花猫墨色云雾般的身影在沸腾的业火前稳如磐石,脖颈间那枚“净妖”铜钱流转着温润却不容置疑的光晕,右眼幽绿如深潭,左眼阴蓝似磷火。“痴儿...”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穿透灵魂的沉重,“正道从来不是焚尽一切的烈火,而是雪中递来的炭火,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脊梁!朝雨最后挥剑斩向皇城时,心中可曾有过半分‘毁灭’的念头?他求的,是斩断枷锁,而非让这方天地与他一同陪葬!”
“住口!”火狐仰天发出凄厉咆哮,利爪猛地践踏大地。大地在它爪下呻吟龟裂,业火红莲在焦土上疯狂蔓延,每一片花瓣都映出王朝崩塌的景象——金殿染血,玄甲士兵的冰冷刀锋,被钉死在青铜巨柱上的姜愿龙骸喷涌的暗金血液……“他明明求的是拨乱反正!可这污浊的王朝,这腐朽的根基,早已被刘忤倾和XXX那厮的业毒浸透!唯有焚尽这浸透龙怨与亡魂血泪的焦土,在彻底的灰烬里,才能长出新的‘正道’!这便是他未竟之志,而我——将替他完成!”
话音未落,那朵扎根于第七锁龙桩焦黑龙怨之地的业火红莲,如同受到感召般爆发出刺目的血光。花瓣片片怒绽,粘稠如血的业火洪流从中喷涌而出,不再是暖黄,而是沉郁得发黑的暗红。洪流裹挟着刺鼻的硫磺恶臭与绝望的哀嚎,如同决堤的血色冥河,朝着狸花猫,更朝着她身后大惊失色的四难众人,以及远处那座被一百零八根锁龙巨桩钉死的死寂皇城,狂啸而去。
“别再执迷不悟了,宋槿书!”狸花猫眼中厉色一闪,墨色云雾般的躯体骤然膨胀,化作一道横亘天地的玄色屏障。脖颈间“净妖”铜钱光芒暴涨,温润白光如月华洒落,与墨色云雾交织,形成一道流转着古老篆文的巨大光幕,死死抵住那焚城灭世的暗红业火洪流。
轰——!!!
两股力量悍然对撞的瞬间,整个血色荒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哀鸣。暗红与玄白的光芒激烈交织、湮灭、再生,爆发出足以撕裂耳膜的尖锐能量嘶鸣。狂暴的冲击波呈环状炸开,将地面凝固的血痂硬土掀起数丈高的泥浪!靠近撞击中心的几根风化锁龙桩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布满符咒的柱身瞬间被高温熔蚀出坑洼,缠绕其上的粗大青铜锁链寸寸崩断,如同垂死巨蟒般砸落在地!
首当其冲的宋楠素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力量狠狠撞在胸口,她刚刚重新接回的左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巨大的骨刃唐刀被她本能地横在身前格挡,刀身上珍珠母贝般的光泽瞬间黯淡,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她整个人被冲击波狠狠掀飞,重重砸在一块龟裂的巨岩上,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断臂处刚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浸透绷带。
“姐!”宋枫溪尖叫着,独眼中血丝密布。她不顾自身反噬,五指狠狠插入脚下翻腾的焦土,皮肤下血管贲张如虬龙。“虫渊,起!”她嘶声厉喝,榨干最后一丝力量。无数黑色尸甲虫从战场每一寸尸骸缝隙、从龟裂的地缝深处疯狂钻出,汇聚成数股汹涌的黑色溪流,悍不畏死地扑向席卷而来的能量乱流和飞溅的熔岩碎块。
嗤嗤嗤——!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烧声响起,冲在最前的硬壳锹甲虫瞬间汽化成缕缕黑烟,长颚天牛被高温熔断躯干,带毒刺的隐翅虫则如同扑火的飞蛾,在业火边缘爆开一团团微弱的毒雾,试图削弱那焚灭一切的力量。虫潮前仆后继,硬生生在宋楠素身前和昏迷的银萝莉周围,用无数虫尸构筑起一道短暂而惨烈的黑色缓冲带。黑烟弥漫,带着刺鼻的焦臭和虫尸的腥气,宋枫溪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独眼翻白,软软向后倒去。
陆和左手背上的赤瞳疯狂转动,几乎要瞪裂眼眶,三秒预知的碎片在如此狂暴混乱的能量场中,如同烧红的玻璃渣狠狠刺入他的神经——飞溅的熔岩碎片洞穿钟璃的腹部;紫金葫芦在业火中炸裂,姜愿的龙魂哀嚎着消散;宋楠素被一根断裂的青铜锁链拦腰斩断……画面混乱叠加,剧痛让他魔化的左臂鳞片倒竖,发出非人的嘶吼。
“左...闪开!”陆和不顾七窍溢血,魔化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狠狠将身旁搀扶着宋枫溪的钟璃撞向右侧。几乎同时,一道被熔化的锁链碎片,裹挟着暗红的业火余烬,如同烧红的铁钎般呼啸着擦过钟璃刚才站立的位置,狠狠贯入她身后半塌的石墙,熔出刺鼻的青烟。
钟璃被撞得踉跄跌倒,怀中紧抱的紫金葫芦剧烈跳动,内部被封印的姜愿龙魂仿佛感受到同源业火的灼烧,发出沉闷而暴戾的撞击声,震得钟璃虎口发麻。她挣扎着抬头,斩鬼刀上的幽蓝鬼气早已被压灭,只能死死护住葫芦,鬼气枯竭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全身。
“呃啊——!”火狐的咆哮在能量风暴中心再次炸响,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它浑身暗金毛发根根倒竖,如同燃烧的刺猬,巨大的狐爪死死抠入大地,更多的暗红业火从地脉深处被强行抽取,汇入那焚城的洪流!业火红莲的光芒暴涨到极致,莲心深处,隐隐浮现出少侠最后倒在雪地中,染血长剑坠地时那句气若游丝的“丫头……我累了……想……休息一会……”的幻影碎片。这执念的碎片被业火点燃,化为最炽烈、最绝望的燃料!
狸花猫维持的光幕剧烈波动起来,墨色云雾与净妖白光在暗红业火的冲击下明灭不定。“以执念为薪,以恨意为火……槿书,你这哪里是在继承他的遗志,分明是在践踏他最后的安宁!”狸花猫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痛彻心扉的厉色,左眼阴蓝的磷火陡然转为炽白。
也就在这毁灭能量攀升至顶点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隆——!!!
一股沉闷悠远、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震颤,猛地从脚下大地深处传来。这震颤并非源于狸花猫或火狐的力量,更像是沉睡的巨兽被强行惊醒的暴怒!整个血色荒原上,那一百零八根通天锁龙桩,尤其是东南角第七根曾被肉须缠绕、吸收过蒲封妖气与有苏氏妖血的巨柱,柱体表面黯淡的暗红符咒骤然亮起刺目欲滴的血光。
这些血光并非温和的防御,而是带着一种贪婪、饥渴的吞噬之意。如同嗅到血腥的巨鲨,所有锁龙桩上的符咒疯狂闪烁,柱体缠绕的青铜锁链哗啦啦自行舞动,一个庞大到覆盖整个战场的诡异符阵,竟被这恐怖的能量对撞强行激活!
轰!!!以第七锁龙桩为核心,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凭空出现在战场中央,这漩涡并非水流,而是纯粹由扭曲的空间和狂暴的吸扯之力构成。狸花猫的净妖光幕、火狐的暗红业火洪流、战场上弥漫的能量乱流、飞溅的熔岩碎块、甚至弥漫的虫尸黑烟……一切有形无形的能量,都被这恐怖的漩涡疯狂撕扯、吞噬!
“什么鬼东西?!”火狐惊怒交加,它发现自己倾泻的业火竟不受控制地被那漩涡强行剥离、吸走。狸花猫同样闷哼一声,墨色云雾被拉扯得如同飘散的丝带,净妖铜钱的光芒急速黯淡。
这突如其来的空间漩涡,成了压垮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呃啊!”宋楠素刚挣扎着站起,巨大的吸扯力便让她如同断线风筝般离地飞起,朝着那恐怖的漩涡中心投去。陆和魔爪深深抠入地面,魔化鳞片在巨力摩擦下火星四溅,却依然被拖拽着向前滑行,犁出两道深沟。钟璃死死抱住紫金葫芦,鬼气枯竭的她根本无法抵抗,身体如落叶般被卷向漩涡。昏迷的银萝莉和脱力的宋枫溪更是毫无抵抗之力,眼看就要被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漩涡中心,第七锁龙桩血光最盛之处,一点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波动猛地穿透混乱的能量场,狠狠刺入钟璃的识海——是蒲封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挣扎,但确凿无疑!
同时,一直昏迷的银萝莉胸前,那道狰狞伤口下的龙形印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白金光芒,这光芒带着古老尊贵的龙威,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微弱的护罩,勉强护住他自身和离他最近的宋枫溪。更令人震惊的是,银萝莉身体里竟传出一声微弱却威严的龙吟,直接与钟璃怀中紫金葫芦里被封印的姜愿龙魂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吼——!”
紫金葫芦猛地一跳,表面紫金光芒疯狂流转,内部被封印的姜愿龙魂,在感受到同源的白金龙威和那深渊锁龙桩的贪婪吸扯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暴戾与反抗!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白金色龙影虚影,竟强行冲破葫芦的封印束缚,在钟璃头顶一闪而逝!
这道龙影虽只出现了一瞬,却带着纯粹的、源自龙脉本源的高贵与愤怒,狠狠撞向那贪婪的空间漩涡,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源自位阶的震慑与排斥。
轰!!!龙影与漩涡核心的血光狠狠对撞,整个空间漩涡猛地一滞,吞噬之力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如同巨兽被无形之锤击中头颅,陷入了刹那的眩晕。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空隙,一道墨色流光撕裂混乱的能量场,狸花猫的身影出现在众人上方,墨色云雾瞬间暴涨,将即将被吸入漩涡的宋楠素、陆和、钟璃、银萝莉和宋枫溪尽数包裹。她脖颈间“净妖”铜钱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白光与墨色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茧,硬生生扛住了漩涡残余的吸扯之力,险之又险地将众人从毁灭边缘拖离!
能量风暴渐歇,锁龙桩上的血光缓缓黯淡,那恐怖的空间漩涡也如它出现时一样诡异地消失。战场上只留下一个巨大无比的焦黑坑洞,以及遍地狼藉的熔岩残骸和虫尸灰烬。
狸花猫所化的墨色光茧缓缓落地,散去云雾,露出其中惊魂未定、伤痕累累的众人。宋楠素断臂处鲜血淋漓,依靠骨刃唐刀才勉强站立;陆和魔化左臂鳞片碎裂,手背赤瞳紧闭,血泪未干;钟璃脸色灰败,怀中紫金葫芦依旧在微微跳动;银萝莉胸前龙印光芒微弱下去,人依旧昏迷;宋枫溪则彻底虚脱,靠在姐姐身边。
火狐站在业火红莲旁,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燃烧的金焰竖瞳死死盯着狸花猫和获救的众人,又瞥向那刚刚吞噬了它大半业火的第七锁龙桩方向,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不甘的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