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漩涡雷云再次剧变,第三道雷火尚未落下,那沉重的威压已让大地如同波浪般起伏,道道雷鸟在云层中游走汇聚,其目标,依然死死锁定着那妄图逆天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天地间所有注意力都被这旷世对决吸引的刹那——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离战场的一片断壁残垣的阴影深处,一道身影无声静立。
他穿着寻常的粗布麻衣,身形隐在建筑的暗影与尚未散尽的能量尘雾之中,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冷静得可怕,正遥遥望着皇城中心那毁天灭地的景象。那目光深处,并非震惊或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仿佛一位匠人在评估着自己即将完成的杰作,又似一位棋手,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正一步步走向预设的位置。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身旁粗糙冰冷的断墙,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成了。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有苏氏的怨念与业力,愿尸的贪婪与帝恨,天道的无情与毁灭…这些狂暴的力量此刻完美地在他的引导下相互碰撞、吞噬、融合。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等待这天劫的最后余威,如同铁锤般砸落,将那已被淬炼到极致的“材料”彻底击碎,而后,那深藏在愿尸本源深处的一缕属于他的印记,便会如同种子般汲取这一切养料,破壳而出,成长为真正超越天道监管的完美存在——一个完全受他掌控的、拥有王朝龙怨与天狐业力的灭世兵器。
他的视线扫过远处挣扎的众人,扫过那苦苦支撑的墨袍女子和奄奄一息的火狐,最终落在那深坑中咆哮抗天的扭曲身影上。快了,只需最后几道天雷…
可就在第三道雷劫即将孕育完成,那毁灭性的波动让整个空间都开始哀鸣的瞬间——
异变,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那阴影中的人。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锐利的青芒,毫无征兆地从那巨坑边缘、一堆不起眼的焦黑碎骨中迸发!那似乎是一枚早已锈蚀、断裂的青铜箭头,古朴无华,甚至表面还沾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它原本深埋于废墟之下,或许是被刚才恐怖的冲击波意外震出,或许是因为沾染了某位狐族老祖最后残存的气息…
就在它重见天日的刹那,仿佛被空中那同源而又彻底邪化的狐族力量所刺激,箭头猛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随即化作一道决绝的青虹,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那肆虐的能量风暴,甚至隐隐避开了天道的锁定,以一种超越了时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入了有苏氏那疯狂咆哮、汇聚着滔天力量的胸膛!
“噗嗤——”声音轻微得几乎被雷声掩盖。
但效果,却是颠覆性的。有苏氏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咆哮、所有疯狂凝聚的力量骤然僵滞,她那只猩红的狐眼猛地瞪圆,里面燃烧的疯狂火焰如同被冰水浇灌,瞬间熄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剧痛与茫然。她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那里,那枚毫不起眼的青铜箭头,正正好地钉在了她心核之上。箭头没入之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丝丝缕缕最精纯的狐祖本源之气,如同决堤般从伤口疯狂泄露!那并非致命的伤害,却像是扎破了一个充满气的皮囊,瞬间打破了她体内那脆弱而狂暴的力量平衡!
“呜呃……”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周身那足以硬抗天劫的恐怖能量场瞬间变得极不稳定,剧烈明灭!那只抓向天劫的巨大狐爪,也随之剧烈扭曲、波动,变得虚幻起来!苍穹之上,那即将劈落的第三道雷劫,仿佛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锁定的目标气息骤然紊乱衰弱,那毁灭性的能量一时竟不知该不该落下。
“什么?!”
阴影中,那冷静旁观的身影第一次失声,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他猛地踏前一步,身体因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前倾,几乎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的算计,他那完美无缺的布局!竟然被这莫名其妙钻出来的、散发着令他厌恶的青丘气息的破箭头给打断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谁留下的后手?!青丘的那老狐狸?不,不可能!它早已…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一刹那——
下方战场异变再起!失去了有苏氏的全力支撑,那只巨大的狐爪再也无法抵挡天劫之威,轰然破碎!残余的紫白雷柱虽然威力大减,却依旧带着天道的煌煌怒意,狠狠劈落!
“轰——!!”
这一次,雷光结结实实地轰在了有苏氏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
凄厉到无法形容的惨叫响彻云霄,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不甘以及计划被打乱的极致愤怒。漆黑的业力、猩红的狐火、污秽的焚天业力…她体内那被强行糅合的力量彻底失控,如同炸开的烟花般四处迸射,她的身体在雷光中剧烈抽搐、扭曲,仿佛随时都要彻底瓦解!
而更深处,那枚青铜箭头依旧死死钉在她的心核,青丘狐祖的本源之气与那天劫雷光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如同最残酷的刑罚,不断净化、撕裂着她邪化的魂魄与力量。天劫因目标气息骤弱且能量紊乱,在发出这最后一击后,空中翻涌的雷云竟开始缓缓消散——天道判定,目标已遭受重创,本源溃散,威胁大减,那持续的毁灭已无必要。
雷声渐远,但那弥漫的毁灭气息和邪异能量的疯狂肆虐,却让这片战场变得更加危险和混乱。
阴影中的身影死死盯着那在残余雷光与失控能量中挣扎惨嚎的有苏氏,又猛地转头看向那枚青铜箭头射来的方向,眼神阴鸷得可怕。他千算万算,算尽了人心欲望,算尽了天地法则,却唯独漏算了这早已尘封于历史尘埃中的、带着另一脉狐族最后执念的…小小箭头!
计划,必须调整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深邃,身影缓缓向后退去,再次彻底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战场上,劫后余生的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从这惊天逆转中回过神来。狸花猫猛地看向有苏氏的方向,又惊疑不定地扫视着四周。火狐挣扎着抬起头,金焰竖瞳中充满了茫然。
钟璃忍着剧痛,目光却被那钉在有苏氏胸口、散发着微弱青芒的箭头所吸引——那上面的气息,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与哀伤。银萝莉咳着血,体内那白金龙魂似乎也因天威的消散和外界能量的剧变而暂时平复了一些。宋楠素、宋枫溪、陆和相互搀扶着站起,望着那一片混乱的能量风暴中心,脸上只剩下震撼与不知所措。
皇城废墟中心,愿尸被天劫余波重创后砸出的深坑中,那漆黑的鳞甲皮肤表面,暗金色的魔纹疯狂闪烁,仿佛因外界能量的剧变和“养料”的失控而变得焦躁不安…
天劫虽歇,但更大的危机,似乎才刚刚开始。而那枚改变了一切的青铜箭头,依旧静静地钉在有苏氏的胸口,散发着幽幽青芒,仿佛一个沉默的问号,悬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目光死死锁定那团依旧在残余雷光与暴走能量中抽搐扭曲的身影时,那焦黑破碎的躯体猛地动了一下。“咳…呸!”一声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啐骂,清晰地穿透了能量湮灭的滋滋声。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有苏氏竟晃晃悠悠地,用那双焦黑见骨的狐爪支撑着地面,硬生生地从深坑中心爬了起来。她周身的雷光依旧狂躁,漆黑、猩红、污浊的业力如同失控的毒蛇四处窜动,将她本就残破的身躯撕扯得更加不堪。胸口那枚青铜箭头处,青丘本源之气仍在不断外泄,与那些邪异力量激烈冲突,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就在这时,她站起来了。
焦黑碳化的皮肤簌簌掉落,露出下面微微蠕动的新生肉芽,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蛮横不讲理的生命力。她那只猩红的眼瞳中疯狂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暴戾的清醒和滔天的怒意。另一只漆黑如渊的眼眸,则沉淀着更深的、冰冷的算计。
“娘的……”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枚几乎齐根没入的青铜箭头,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露出那口密集的尖牙,“疼死老娘了!青丘那老不死的……瞧这破玩意……”她骂骂咧咧,声音粗粝得像是砂纸摩擦岩石,却再无之前的混乱与痛苦。她伸出狐爪,五指猛地抠入胸前的焦肉之中,精准地握住了那箭头的末端!
“呃啊——!”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闷哼,她手臂肌肉贲张,猛地一发力!“噗嗤!”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撕裂声,那枚萦绕着青芒的青铜箭头,竟被她硬生生从心核处拔了出来!一股浓郁的、混合着青丘灵气与她自身妖力的暗红血液飙射而出,但很快便被周围肆虐的业火狐焰灼烧蒸干。
她将那枚沾满鲜血和碎肉的箭头举到眼前,猩红与漆黑的眼眸同时眯起,仔细打量了一下箭头末端某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磨损殆尽的古老狐纹印记。“哼!果然…是那老家伙早年用过的‘缘箭’……专破同源孽障,稳固心魂……怪不得…这么带劲…”她低声嘀咕着,语气复杂,既有被暗算的恼怒,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若非这枚蕴含青丘狐祖本源净化之力的“缘箭”关键时刻刺入心核,强行稳住了她即将被业力彻底吞噬的魂魄,并在一定程度上“净化”了她体内最狂暴的那部分力量,她恐怕真的会在天劫和自身力量的反噬下彻底崩溃瓦解,魂飞魄散。
这究竟是青丘狐祖早已预料到她的结局而布下的后手,还是冥冥中狐族气运最后的眷顾?她暂时无从得知,也懒得去想。现在,她活下来了!以这种惨烈而诡异的方式,硬抗过了天劫!她随手将那枚还在滴血的青铜箭头扔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箭头上的青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有苏氏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如同破损的风箱拉扯,带着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气。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如同炼狱的战场,扫过远处那气息萎靡却依旧警惕盯着她的众人,最终落在了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惊愕与一丝关切的钟璃身上。
“娘的!还真有杂种敢算计老娘!”有苏氏咧了咧嘴,尽管这个动作让她焦黑的脸颊崩开更多裂痕,“所幸...老娘和青丘技高一筹!”她艰难地抬起一只焦黑的爪子,冲钟璃的方向,比了一个歪歪扭扭、却异常坚定的大拇指。动作僵硬,甚至有些滑稽,与她此刻恐怖的形象形成诡异反差。
“看什么看?!老娘……没事!”她的声音依旧沙哑难听,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桀骜和令人瞠目的强悍,“完全死不了!他娘的天劫……也不过如此!劈得老娘……还挺带劲!”她说着,踉跄了一下,但立刻又稳住了身形,焦黑的脚爪深深抠入琉璃化的地面。周身那些暴走的能量似乎因为她的清醒和“缘箭”的后续影响,开始出现平息的迹象,虽然依旧危险,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