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如同救赎的钟声,敲碎了上午沉闷的课堂时光。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食堂或校外,校园瞬间被喧嚣填满,但这喧嚣之下,却涌动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暗流。
教师办公室外,银萝莉斜挎着一个印有“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字样的帆布包,脸上挂着经过精心排练的、略带社会气的热情笑容,与身旁穿着略显正式夹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稳重的陆和交换了一个眼神。杏枝秋则穿着一身颜色稍显素净但剪裁得体的套装,头发规整地梳在脑后,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平光眼镜,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俨然一副上级部门派来的干事模样。
“准备好了?”银萝莉压低声音,嘴角噙着一丝玩味,“按计划,我主攻,陆和你策应,枝秋你见机行事,制造混乱。”
“嗯。”陆和简短应道,手背上的皮肤下,那赤瞳微微蠕动,三秒预知的能力已处于半激活状态,捕捉着未来几秒内门口人员进出的模糊片段。杏枝秋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将那份伪装用的“支教教师慰问活动安排”文件捏紧。
三人调整好表情,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午休时分的办公室比上课时松散许多,几位老师正围坐在一起吃水果聊天,还有的伏案小憩。林墨言的位置靠窗,他正端着一个保温杯,慢慢喝着水,目光落在窗外,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有些疏离。
“请问,哪位是林墨言老师?”银萝莉率先开口,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大部分老师的目光。
林墨言闻声转过头,看到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但迅速被温和的笑意取代。他放下保温杯,站起身:“我是,你们是?”
“林老师您好!”银萝莉热情地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我们是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的调研员,这次下来做一个关于偏远地区支教教师现状的专项调研和慰问活动。这位是我们王干事。”他侧身介绍杏枝秋。
杏枝秋适时上前,露出公式化的微笑,递上文件夹:“林老师,久仰。这是我们的活动介绍和调研提纲,希望能占用您一点宝贵时间,了解下您在这里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也好为我们后续的政策支持提供参考。”
这番说辞冠冕堂皇,又是“省里”来的,立刻让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投来好奇和略带羡慕的目光。林墨言接过文件夹,快速扫了一眼,脸上笑容不变:“原来是这样,欢迎欢迎。不过我只是个普通支教老师,可能没什么特别值得调研的。”
“哎,林老师您太谦虚了。”银萝莉顺势接话,自来熟地拉过一把空椅子坐下,“越是像您这样扎根基层的老师,越能反映真实情况嘛。我们就是想听听最真实的声音。”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陆和。
陆和默契地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做出记录的姿态,同时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林墨言的办公桌,尤其是那几个上锁的抽屉。他的预知能力在轻微运转,试图捕捉林墨言接下来可能的行为轨迹和情绪波动。
林墨言似乎对录音笔有些敏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阻止,只是笑道:“这太正式了,我有点紧张。要不……我们去会议室谈?这里可能会影响其他老师休息。”
他想转移地点!银萝莉心中一动,立刻给杏枝秋使了个眼色。
杏枝秋会意,马上接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林老师,会议室好像锁着呢,我们刚过来看了。就在这儿吧,没事的,我们尽快,尽量小声点,其他老师应该不介意吧?”她说着,朝其他老师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其他老师自然纷纷表示不介意,还有人好奇地凑近了些。林墨言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只得重新坐下,只是身体似乎比刚才略显僵硬。
访谈开始了。银萝莉负责主导提问,问题从教学困难、生活条件,慢慢延伸到本地风土人情、学生家庭状况,看似常规,实则暗藏机锋。陆和则专注地“记录”着,实则通过预知碎片和敏锐的观察力,捕捉林墨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停顿和肢体语言。他发现,每当问题触及到本地丧葬习俗、老人赡养或者火葬场相关话题时,林墨言端杯子的手指会微微收紧,喝水频率增加,虽然回答依旧滴水不漏,但那种下意识的回避和紧张感,却瞒不过陆和的感知。
杏枝秋则扮演着合格的“捧哏”和“搅局者”,时不时插话夸赞林墨言几句,或者故意把话题引向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打乱林墨言的节奏,让他无法深入思考银萝莉问题的潜在目的。她还“不小心”碰掉了林墨言桌上的一支笔,在弯腰去捡的瞬间,目光飞快地扫过桌子底下和抽屉缝隙。
办公室内,一场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心理博弈正在进行。
几乎是银萝莉三人进入办公室的同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教学楼。赵云芷心脏跳得如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她刚才目睹了银萝莉他们进去,知道机会稍纵即逝。
她按照计划,快步走向教师办公室旁边的女厕所,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紧张地观察着走廊。她的计划简单而冒险:等待林墨言被完全牵制住,找机会接近他挂在外套上的钥匙——她早上帮李老师搬作业时,依稀看到林墨言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赵云芷能听到办公室里隐约传来的谈话声,银萝莉爽朗的笑声,杏枝秋清脆的语调,还有林墨言温和但略显刻板的回应。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终于,机会来了。办公室里似乎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响起一阵不大的笑声,林墨言也笑着侧身和旁边的老师说了句什么。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椅背上的外套有一半滑落了下来!
就是现在!赵云芷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厕所门,低着头,抱着一摞刚从自己书桌里拿出来的、充当道具的旧练习册,装作急匆匆的样子,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她的计算很精准,在到达办公室门口时,恰好与一位从里面出来、准备去洗手间的女老师擦肩而过。
“对不起老师!”赵云芷慌忙道歉,身体却“不小心”一个趔趄,怀中的练习册“哗啦”一声散落一地,正好有几本滑到了办公室门内。
“哎呀,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女老师埋怨了一句,但还是帮她捡起了脚边的几本。
办公室里的谈话被打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林墨言也转过头,眉头微皱。
“对不起!对不起!”赵云芷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蹲下去捡拾散落的练习册,目光却飞快地扫向林墨言的椅背。那串钥匙!黄铜色的,串着几把大小不一的钥匙,就挂在他外套内袋的扣襻上!因为外套滑落,钥匙串恰好露了出来!
她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她一边捡书,一边装作重心不稳,伸手去扶林墨言的椅背以支撑身体。就在指尖触碰到冰冷椅背的瞬间,她的另一只手如同鬼魅般探出,用练习册作为掩护,指尖灵巧地一勾一扯——那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是她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的结果——钥匙串应手而落!她迅速将冰凉的钥匙攥在手心,顺势塞进了校服口袋,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没事吧,同学?”林墨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没、没事!谢谢林老师!”赵云芷抱起捡好的练习册,头也不敢抬,几乎是逃离了办公室门口,冲向楼梯口。身后传来银萝莉打圆场的声音:“哈哈,学生也挺辛苦的……林老师,我们继续?”
赵云芷一路狂奔到下一层的楼梯拐角,才敢停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颤抖着手伸进口袋,摸到那串冰冷的钥匙,真实感传来,让她一阵眩晕。成功了……她真的偷到了林墨言的钥匙!
巨大的后怕和兴奋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虚脱。但她没有时间犹豫,银萝莉他们拖不了太久!她必须立刻行动!
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然后像一只灵巧的猫,再次悄无声息地摸回四楼。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谈话声还在继续。她屏住呼吸,侧身从门缝溜了进去。
大部分老师的注意力都被银萝莉三人吸引,没人注意到这个去而复返的“冒失”学生。赵云芷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低着头,快步走向靠窗的林墨言的位置。
就是这里!她迅速蹲下,用身体挡住可能投来的视线,颤抖着掏出钥匙串。一共有五把钥匙,三把较小的,一把中等大小的,还有一把略显古老的黄铜钥匙。她尝试着将中等大小的钥匙插入中间大抽屉的锁孔——不对!又换了一把较小的——还是不对!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时间不多了!
她强迫自己镇定,回忆着锁孔的大小,将最后那把略显古老的黄铜钥匙插了进去——咔嚓!一声轻微的、却如同惊雷般的脆响,锁开了!
赵云芷心中狂喜,毫不犹豫地轻轻拉开抽屉。抽屉里东西不多,摆放得还算整齐。最上面是几本美术教材和教案。她快速翻动,下面是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她心中一动,翻开几页,里面是些教学随笔和绘画草图,乍看并无异常。但当她翻到中间部分时,指尖触碰到了一页纸张的异样质感——比别的页厚!
她小心翼翼地捻开,发现那是两页纸被巧妙地粘合在一起!中间似乎夹着东西!她不敢撕开,只能就着光线仔细看,隐约能看到里面透出一些极其纤细、扭曲的线条,像某种符咒的图案,旁边还有细若蚊蚋的注解,她只看清几个字:“骨尘…龙…怨念为薪…化生…”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骨尘!怨念!化生!这些词语让她浑身发冷!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美术老师的笔记!
她强压下翻涌的恐惧,继续查看。笔记本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她打开匣盖,里面的东西让她瞳孔骤缩:
左边,用红绳系着一串五枚布满铜锈的方孔铜钱,钱文模糊,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中间,是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大半瓶细腻的白色粉末,那颜色…那质感…与她摔倒时呛入的、路上扬起的灰白尘埃几乎一模一样!是骨灰?!
右边,是另一个更小的琉璃瓶,瓶底躺着几只干瘪发黑、形态狰狞的蟑螂状虫子尸体,即使死了,依然透着一种邪异感。
而在木匣最内侧,赫然躺着半块断裂的青铜牌!牌子边缘不规则,像是被强行掰断,表面刻着复杂的云纹,中间有一个残缺的字,依稀可辨是“……尸”?或是“……户”?
铜钱、骨灰、虫尸、青铜牌!每一样都透着诡异和不祥!林墨言到底是什么人?!他抽屉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赵云芷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认知。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触摸那半块青铜牌,看个仔细……
就在这时——
“林老师,您这盆栽挺别致啊,是什么品种?”办公室那头,传来杏枝秋故意放大的、带着好奇的声音。她似乎走到了林墨言的桌边,注意力放在了那盆紫色小花上。
林墨言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哦,就是普通的紫露草,比较好养。王干事对植物也有研究?”
“略懂一点……”杏枝秋敷衍着,显然是在为赵云芷打掩护,分散林墨言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