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少侠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时不时就会拿出那重锻后的长剑,静静地凝视着,仿佛在剑中能看到什么珍贵的回忆。我虽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能感觉到他对这,偶然捡到的剑极为珍视。
这一日,我们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小镇。小镇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少侠带着我俩,穿梭在人群之中,我们来到了一家客栈,准备在此歇脚。
刚踏入客栈,就听到一阵喧闹声。原来是几个江湖客在争论着什么,他们的言辞中似是提及到了妖魔当道,祸乱朝纲。我耳朵微微一动,警觉得弓起身来。
少侠似乎也听到了这番谈论,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他一边喝着酒,一边轻声嘀咕:“妖魔当道,祸乱朝纲?或许吧!不过我们小心些就是。”我似懂非懂的,轻轻点了点头,不知少侠心中有何打算。
夜晚,我卧在客房的窗檐上休息,突听楼下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我连忙从窗檐上跃下,跑到少侠的床边。却见少侠坐已经起身,他握着那把重锻后的长剑,正准备出门,一把将我俩揽入怀中,警惕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妖精!有妖精啊!”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听闻门外的叫喊,我颈毛炸起,眼神警惕地盯着房门。少侠低声安抚着我俩:“莫怕,先看看情况。”火狐此刻也醒了,它一脸茫然,尾巴不安地甩动着。
门外的声响越来越近,似是桌椅倒塌,碗筷摔落在地,还夹杂着兵刃相交的声音。“哐当”一声,客栈的门被撞开,一群身着官服的人冲了进来,手持火把,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为首的官员满脸正气,身后跟着几个捕快,还有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的道士。
那官员进门便喝:“大胆妖孽,竟敢在此兴风作浪,祸害百姓!”少侠震惊一瞬,忙问:“大人,凭何说我们是妖孽?”官员指着我们,怒道:“还敢狡辩!近日小镇多起失踪案,定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个道士走上前来,手中掐着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他目光紧紧盯着我俩,说道:“这白狐与火狐身上妖气弥漫,绝非凡物。”少侠挡在我和火狐身前,手按剑柄:“道长,可不能凭口就污人清白!大人,还望你定要调查清楚。”
道士冷哼一声,将手中浮尘一甩,便狠狠抽在少侠脸上,浮现出一道红痕,“哼!贫道还能胡言乱语不成!害人的妖精乃为狐妖,而这里…不正是有两个吗?!人证物证皆在此,你还有何辩解?!”
少侠一时语塞,心想这道士是一心要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于是猛的又将我俩在怀里揽了揽,“老子的狐狸,老子自己清楚!它俩一直在我身边,虽比普通畜生有灵性,但绝不是害人的妖精!”
“呵~一直在你身边?那也就是说,他俩是受你指使呗!”道士冷哼,放声嗤笑起来,那官员则认同的连连点头,“切~你说啥是啥呗!”少侠懒得辩驳,抽剑便挥,直直一剑砍断了道士的浮尘,吓得他怪叫连连,急忙招呼身后的官吏将他保护起来。
“笑死!果然是个骗子。”少侠嘲讽道,“如果真是高人,现在老子早被用符纸干趴了!”,少侠说着又是两剑,竟砍得众官吏接连败退,“好厉害的身手。”众官吏惊叫道,在无人敢当上前的出头鸟。
“他身手不好,能指使妖精?!你们都给我一起上!”官员大骂道,一声令下,数十官吏就围满了客房,少侠虽身手不凡,但三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只得屈身伏诛,连拷问的功夫都直接跳过,被关进了大牢,等待日后问斩!
“娘的,草!我要是能指使妖精,早让你俩干死他们了!!!还妖魔祸乱朝纲,我看祸乱朝纲的是他们还差不多!”少侠恼怒的破防大骂,用拳头狠狠砸着牢门,我俩则是云里雾里的靠在他身边,似是在安慰着他,“你俩要是…真是妖精该多好啊?那也总比人…好相处些。如果我不吃我的话,哈哈哈哈!”
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火狐蔫头耷脑地窝在墙角,尾巴把霉斑都扫成灰扑扑的云雾。我贴在少侠掌心,听着他腕骨咔咔作响的闷响——那是他第九次徒劳地掰那生锈的铁栏。
“狐大仙啊~”少侠突然咧嘴坏笑,把我们往肩头一搁,“贫道教你们念《清心咒》如何?”少侠无所事事的没事找事,抱着我俩晃来晃去,正要开始唱经,就惊见我俩不太对劲,“咦?你俩怎么抖成筛糠了?”
火狐抖得厉害,连耳朵都缩成飞机耳,我则抖着胡须,竖着耳朵警惕监牢外的一举一动,有股无比明显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伴随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杀气。
“咔嗒——”
铁链轻响惊得我炸毛,门口火把明灭间照出个戴幂篱的身影。冷香混着铁锈味拂过,来人腰间短剑龙纹缠绕,分明是个身居高位的带刀捕快,此刻正将官服罩在靛蓝斗篷外。
“哟!沈捕头?您老不是还在查案吗?怎么有空来大牢里逛逛了?”少侠猛地攥紧我们,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言语轻浮的嘲弄道,似是与眼前的捕快为旧识。
“正巧途径此地……哼!我就道被抓的人是你!”幂篱后的声音染着笑意,“怎么?坑蒙拐骗的本事,骗到当官的头上了?!”少侠冷嗤一声,将手腕的锁链甩得咔咔作响,“哎呦呦!我那敢啊?!是人家道士大人,是咱家是指使妖精的恶人,咱家才被抓的嘞!官人可要给咱家做主啊~”少侠故意捏着嗓子恶心道。
“活该…这就是那俩狐狸精?!”捕快突然指着少侠怀中的我俩问道,“狐狸精?你觉得这俩玩意像妖精?”少侠语气强硬的质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捕快软着语气道。见捕快丝毫没有顾及往日情面,放他离开的迹象,于是少侠便不再愿抬眼看他。
捕快心思细腻,马上就看出了少侠的想法,于是出声喊道:“你跟那俩狐狸撇清关系,我便可以放你离开!”,少侠猛的抬眼与其对视,二人沉默数息,面色变了又变,就是无法打成一致。
“那我的狐狸呢?”少侠终于还是说出了捕快最不愿听到的话,“杀了,剥皮示众。现在因狐妖流言,搞得各地人心惶惶!只有借由狐妖之名,杀了它俩,才能得以平息。”捕快面无表情的说着,下意识的侧身躲过少侠从牢里扔来的石头。
“滚!现在!”少侠冷着脸骂到,眼神无比凶狠,似是恨不得马上就生撕了他。“宋朝雨!那他妈不过是两个狐狸!你要是不愿和它俩撇清关系,那就只能以主使的身份,跟它们一起死!”捕快激动的厉声吼着,吓得俩赶忙往少侠怀里缩了缩。
“沈平川!我去你妈的!那老子就跟它们一块死!还有——你应该知道,老子在这里,想走就走!谁能拦得住我?!”少侠同样厉声反骂,猛的将我俩扔开,站立起身,一拳狠狠砸在捕快面前的铁栏上。
捕快激动的胸膛剧烈起伏,“为了平息城镇骚动!为了平息各县流言!它们俩都必须死!!!别给我执迷不悟了!它们不过是两只狐狸!”捕快烦恼的咆哮着,额上青筋暴起,面色通红。
火狐的爪子死死扣住我的皮毛,我能感觉到它正在发抖,就像十月初霜打过的嫩草芽。少侠被铁链勒得手腕发红,可他歪头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竟比我们雪白的肚腹还要白上三分。
“不过是两只狐狸?呵~即便是人,你也会这么说吧?”少侠面无表情的说着,语气无比冰冷,毫无感情,如同傀儡一般。
“宋朝雨!”捕快似是被戳中痛点,破防的一脚踹在牢门上时,带起一阵腥风,腰间短剑龙吟出鞘,在昏暗里划出两道冷光,“你他妈就跟狐狸死在这吧!”他肩头银线绣的捕头徽记晃得我眯起眼,那花纹像极了猎户用来诱捕野兽的套索。
少侠突然低笑出声,腕骨咔咔声惊得沈平川短剑一顿。“正有此意!”少侠大喝一声,猛的坐到地上,重新将我俩揽入怀中,轻拍着安慰。捕快见状便不再理会,转身便走,刚走出数步,就又被少侠叫住了,“怎么?回心转意了?”捕快嘲笑到,但少侠的回答又激起了他的火气,“我的剑呢?给我拿来!”
“宋朝雨!你简直放肆!身为囚人,竟然还想配剑!”捕快气的全身直哆嗦,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似是要吃人般骇人。
“我的剑呢?拿给我!”少侠重新复述了一遍,语气同样是毫无感情,“那是琴菡的剑。”听到此言,暴怒的捕快瞬间身体一颤,失控的情绪立刻平静下来,呆愣着沉默数息,完全让人不知在想着什么,“好,等我。我这就去拿。”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捕快便拿着剑重返回来,一把将其扔进牢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少侠匆忙捡起剑,擦着剑鞘上的灰尘,“真是的,这剑鞘可是新的,都搞脏了!”
捕快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时,少侠忽然坏笑起来,用剑鞘抬起我的下巴。铁锈味混着血腥气扑进鼻腔,可那双含笑的眼睛比寒潭还亮。
“小畜生,看够了没?”他指尖扫过我僵住的耳朵,“他们骂你妖精的时候,耳朵倒挺会抖。”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尾巴却诚实地缠上他的手腕。火狐不知何时缩成毛团,从铁栏缝隙里探出半个脑袋,通红的眼睛里映着晃动的火把。
“哈哈哈~”少侠突然笑出声,把我和火狐轮流往肩上抛,“老子苦修几十载,只要手上有剑,就还没有关得住我的地方!”他的手突然顿住,沾着血渍的指节轻轻蹭过我眼尾,将因硬掰铁栏脱臼的大拇指,咬牙生生掰正。
三更梆子响时,牢门上的锁链,在少侠不懈努力的剑砍下,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火狐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成细线,它轻轻推我,尾巴卷着少侠的衣角往外带。地牢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拖着重物爬行。
待少侠砍断锁链,一脚踢开牢门,警惕的大步走出监牢,我们这才看清,来者竟是一直牛大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