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茜面容和善,挂着笑里藏刀般的微笑,唇角轻扬,黑蛇在腕间游走。她指尖划过步摇表面的暗纹,那些隐藏的血牡丹顿时活了,一朵接一朵从她背后绽放,凄艳如血的瓣蕊间渗出粘稠黑雾。客厅里的灯骤然熄灭,唯有她周身萦绕着幽蓝磷火。
“咔嗒——”
林清越脚踝处的符印被无形之力生生扯裂,桃木剑落地发出清脆声响。他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嘴角却扬起癫狂笑意:“原来如此...这才是真相...”话音未落,他便昏死过去。
红袍女子的尖啸划破死寂,两道身影如影随形。姜茜突然旋身,手中步摇幻化作一柄直唐刀,剑刃缠绕着腐烂的符纸,和颗颗锈迹斑斑的招魂铃。刀刃斩在虚空,发出金铁相击之音,竟将黑雾暂时逼退三尺。
姜茜方才一笑时,瞳孔深处闪过的那道竖瞳,分明是颗毫无血气的鬼眼。陈雨鸢的狐火应声燃起,却在触及姜茜周身的刹那诡异地熄灭。众人这才发现,那些磷火并非来自陈雨鸢,而是从地砖缝隙中渗出,勾勒出庞大阵纹。
姜茜掌心黑蛇游走,妖异的红光在漆黑的瞳孔深处闪烁。陈雨鸢盯着她骤变的气质,背后寒毛直立——方才还瑟瑟发抖的少女,此刻竟散发出一丝,碾压千年鬼王的威压。陈雨鸢额角难免流下冷汗,不知此刻的姜茜是敌是友,悄悄又从白狐化回人形,被姜茜和红袍女子夹在中央,进退两难。
抬手间,黑蛇嘶鸣着扑向红袍女子,却在触及她衣角的瞬间被幽绿鬼火焚成灰烬,刹那间化作一条巨蟒,将红袍女子死死缠住。姜茜见状,瞳孔一缩,袖中骤然射出九柄短刀,精准钉入红袍女子身后的阴气漩涡。虚空传来锁链崩直的脆响,一道裂缝凭空出现,红袍女子的分身,竟从客厅中,被裂缝强硬拉扯到姜茜面前。
姜茜看着眼前的两道怨魂,不禁发出轻笑,右手五指燃起幽蓝火焰。黑蛇吐信嘶鸣,将两道身影死死缠绕住,强行将其再揉搓到一起。她撕开衣袖,小臂皮肤下浮现密密麻麻的血色符咒,符咒亮起的瞬间,卧室所有灯具同时炸裂。
钟璃在完全黑暗中听见布料撕裂声,继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脊背。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时,她本能地甩出铜钱镖,金铁之声过后,却未有任何受击声响。这时,蒲封顶着两颗闪着幽光的眼睛,一把抓住了她,和瘫在一旁的林清越。
“姜愿!!!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红袍女子激动大骂着,姜茜却神色自然,毫无情绪波动。“是啊~她不得好死。”姜茜无奈摇头,出声附和,“她也不过是…皇帝养得一条狗罢了……”
“哈哈哈……”红袍女子听到姜茜的话语,似是呆了一下,喉咙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在黑蛇缠绕中发出诡异笑声,“对啊!对啊!!!她也不过是皇帝的一条狗罢了!哈哈哈哈!!!”
姜茜手腕轻抖,黑蛇吐出信子,瞬间咬住红袍女子的咽喉。幽蓝火焰顺着蛇牙窜入魂魄,将怨魂尖啸烧成扭曲的音波。“别想着报仇了,她比你更不好过。”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唐刀锈迹斑斑的刀身,暗红血珠滴落处,那些被符纸绑住的铃铛突然活过来,眼珠般齐刷刷转向红袍女子。
姜茜提着唐刀,缓步贴近红袍女子,黑蛇化作一道烟雾,顺着伞状裙摆爬上她雪白的大腿,最后重新爬回她的手腕,“别再怨了,也别再恨了,都已…无用了…转世去吧……”姜茜面无表情的念叨着。
红袍女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却被姜茜袖中射出的银针封住哑穴。刀尖抵着其心口缓缓下划,却只在虚空划出血痕,幽蓝火焰顺着血痕烧出个焦黑人形。红袍怨魂不甘的最后长啸一声,随风化为灰烬,卷着张张冥钱飘散向西南方……
“呼——”闭眼长叹一口气,再睁开时,姜茜冲后怕的躲在一旁的陈雨鸢喊到,“别让她…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姜茜语气威胁,陈雨鸢只得赶忙点头答应,竟见姜茜此时的额上,竟有一对龙角,散发着此言幽光。
客厅的众人,好不容易才拉开窗帘,迎着月光,看见陈雨鸢抱着突然昏迷的姜茜,一步步走来,满头大汗面色很是难看。“狐姐,你干掉那东西了?”钟璃激动的忙问,“不…不是我。是这家伙……”陈雨鸢低头看着怀里的姜茜,众人难免吃惊的呆愣一瞬,出声追问。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陈雨鸢疲惫的脸上,她怀里抱着昏迷的姜茜,众人的目光汇聚于此,好奇与疑惑交织。“怎么回事?她做了什么?”林清越最先出声询问,神情激动,悔恨自己为何如此弱小,为何给郭慕报仇的不是自己。
“她...她或许…也不是正常人。”陈雨鸢低声道,目光完全不敢与姜茜对视,即便她现在是昏迷的,“她刚刚…自称是地府客卿…并且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东西消灭了。”
陈雨鸢后怕回首,姜茜的卧室地板上,被幽蓝火焰烧灼的焦黑痕迹如同一朵朵诡异的花,唐刀倚在墙角,锈迹斑斑的刀身隐约闪烁着寒光,符纸捆绑的铃铛似在无风自动,在耳边清脆鸣响。
三天后,众人更换了聚集场地,来到了钟璃的小院。姜茜在院落一间土屋里的木床上醒来,她缓缓坐起,额头上微微刺痛,伸出指尖触碰,竟摸到一对微缩的肉球,其中似还包裹着骨头。
门外传来脚步声,姜茜迅速收起神色,装作若无其事。“哟!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没事吧?”钟璃端着一碗散发着草药香气的汤药上来,神色间带着几分关切。
姜茜接过药碗,轻声道谢:“真是麻烦了。那个…那日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她斟酌着言辞,“只记得一片黑雾,然后突然冒出来一个……红袍女子?其余就都是可有可无的片段了。”
钟璃叹了口气:“陈姐不肯多说。只是大家都在猜测,你体内似乎封印着什么了不得的存在。”姜茜微微一笑:“这样啊……那我…还是人类吗?”钟璃闻言挠挠头,“那当然咯!只是…世界上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了……你不用太担心的!因为我们就是干介个的!”
夜半时分,姜茜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来到小院。月色下,她展开手掌,一缕黑气从中缓缓飘出,最终凝聚成红袍女子的虚影,只是比之前虚弱许多。
“你没杀我?”女鬼面容冷峻,探究而又好奇的盯着她。姜茜神色平静,眼神却再次强势起来:“你本不该存在至此…被当成工具的你,也只是……又一个牺牲品罢了。"她停顿片刻,又道:“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那皇帝的一切。”
“哈哈哈哈哈!”女鬼发出刺耳的笑声,“皇帝?那皇帝也只是一条狗罢了!!!那个藏在阴影中的人,能操控生死,掌控阴阳。你可知道,他消除的…可是一整个朝代啊……”姜茜眯起眼睛,半信半疑的审视着她,无奈的闭闭眼,出声询问道,“你的名字呢?”
“名字?才没有那种东西……”女鬼嗤笑道,“我们这群丫鬟…只有字号……”姜茜面色平常,微微点头,见女鬼在风中摇摇晃晃,似风中残烛般似有若无,于是便出声询问:“你与那公主,究竟发生了何事?”
女鬼闻言,眼中的恨意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她的声音在夜风中颤抖,仿若是从牙缝间挤出来一般,一字一顿道:“我字号玖拾壹,是公主的贴身丫鬟……公主对我完全没用皇族架子,那时的我们,就如同亲姐妹一般……”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过悠悠岁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姜愿公主自幼生长在宫廷之中,却毫无公主的骄矜之气。玖拾壹记得,公主总是喜欢穿着一身素衣,在御花园中追逐着彩蝶,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而她,就默默地跟在公主身后,手中拿着手帕,随时准备为公主擦去额头的汗珠。
“公主她……她本应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可谁曾想,那昏君……”玖拾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无血液流出,只渗出丝丝黑气。她强忍着悲痛,继续说道:“那皇帝染上了长生秘术,被一道人控制。那道士告诉他,需以纯阴之体的公主为祭,方能获得长生之法。不仅如此,还要将公主嫁给一个,以杀人取尸为乐的妖邪,说可让公主的血脉为那妖邪增添功力…以得长生之力…”
说到此处,玖拾壹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她仿佛又看到了公主那绝望而无助的眼神,那一夜,公主泪流满面地找到她,说已心有所属,只是那心上人出身低微,难以被皇帝接纳。公主恳求玖拾壹代替自己出嫁,坑骗她说那妖邪是温文尔雅之辈,让她代替自己嫁去那妖邪府中“享福”。
玖拾壹看着公主那祈求的眼神,心中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担忧,但还是点头答应。她含着泪,与公主约定,一定要替公主好好活下去,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公主,而公主则是一个不被皇家束缚的草民。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坐在凤娇中,被人抬着,送往那妖邪的住所……那一路上,我满心的期待,与对未来的恐惧…”玖拾壹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当她被抬至江边时,江面上升起云雾,护送侍卫纷纷自相残杀,只留她一人走出凤轿,呆站在原地,被江上妖邪带入那,阴森恐怖的府邸,顿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群面目狰狞的恶奴拖进了洞房。“那所谓温润尔雅的夫婿……他根本就不是人!”玖拾壹的瞳孔骤然紧缩,身体因恐惧,和怨恨而微微颤抖,“他面无血色,眼中透着嗜血的光,嘴里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腐臭。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嘴里念叨着什么‘新鲜的肢体’,然后……然后就冲了上来……”玖拾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又经历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拼命地反抗,可我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他残忍地将我肢解……一寸一寸地将我的身体撕裂……那种痛苦……生不如死……”玖拾壹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两团幽火在燃烧,“我到死都没想到,公主她……她居然会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