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陆和感觉后颈汗毛根根倒竖。那道无形飓风凝聚成的婴儿轮廓愈发清晰,枯叶状绒毛在半空中划出锋利的轨迹,每根发丝似乎都带着能切开钢筋的锋芒。
“它身上的波动不对!”钟璃突然大喊,斩鬼刀插入地面激起火星。青色鬼气顺着瓷砖缝隙蔓延,却在接触婴儿的瞬间被墨绿色黏液吞噬。
蒲封的左臂泛起蛇鳞,七道蛇口虚影从指尖迸发,在撞上飓风屏障的刹那炸成流萤,反冲力将他重重砸在地上,地面破碎漏出其中,埋藏着的大量泛黄符纸。
“又是这逼符纸!”宋楠素瞳孔收缩,骨刃在掌心旋转出残影。当她劈开黏液屏障时,刀刃突然传来金石交击的闷响,仿佛砍中了金属墙壁。
绿色婴儿发出咯咯笑声,躯体突然虚化成流沙状。钟璃的鬼爪穿透沙砾抓住一缕绿色雾气,却在收回时被反噬的力量震得虎口开裂。黏液顺着伤口钻入血管,她感到心脏传来被蚂蚁啃噬般的瘙痒。
“各位!地面不对劲!”李茯苓匆忙提醒道,话音未落,地板突然塌陷。众人坠入地面,仿佛被拉入另一片世界,头顶传来婴儿兴奋的嬉笑。
钟璃的头灯照亮四周,密密麻麻的符文中,一道暗红色咒纹正在逆时针旋转。“好眼熟的符纹……”钟璃抚摸着咒纹嘀咕,“你们还记得…山神现身后,地面出现的符纹吗?”
湿冷的雾气顺着领口钻进衣服,钟璃握着斩鬼刀的手背浮起青筋。脚下本该坚实的地板突然变得像果冻般柔软,每一步落下都会陷进半尺深的粘稠黑浆。身后传来宋楠素倒抽冷气的声音,她骨刃划过空气的嗡鸣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这他妈是哪儿?”银萝莉的吼声带着回音,却不见半点涟漪。钟璃的鬼气在体外凝成护罩,却感觉像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惨绿的磷火,照见前方村口那口青铜古钟,钟体布满蛛网状裂痕,却仍在有节奏地震颤。
“我们被拉进鬼域了。”钟璃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隆起无数白骨,每根骸骨都保持着临死前的挣扎姿态。银萝莉的铜钱剑刚刺入一具女尸胸膛,那尸体竟突然翻身将他扑倒,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救...命...”
“别碰他们!”钟璃的警告迟了半步。当众人看着银萝莉,即将被女尸啃食脸颊时,诡异的事发生了,女尸突然定格,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露出森森白骨。钟璃瞳孔骤缩,斩鬼刀斩断女尸脖颈的瞬间,刀刃迸出火星。
“怎么回事?”姜茜的惊叫被此起彼伏的崩塌声淹没。他们眼睁睁看着整座村庄在绿雾中坍塌,而后又快速重组,重新竖起,枯萎的槐树抽出新芽。
“这鬼域在不断倒退…而后再次前进……一直停留在某一刻。”钟璃的鬼气凝成沙漏状,沙粒流动方向与现实相反,并非落下,而是从下方往上方飘去。
当她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古钟的轰鸣。十二声钟响过后,所有村民突然定格,保持着手捧饭菜、挑水浇田的姿势,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露出跳动的肌肉纤维。
“好诡异的地方。”宋楠素的骨刃刺入一名农妇后背,却像刺进水中般毫无阻碍。农妇突然猛的转过身,腐烂的眼球里倒映出众人惊恐的面容,嘴角突然咧到耳根:“救...命...”
“闭嘴!”钟璃的呵斥被此起彼伏的哀嚎淹没。村民们突然活了过来,却以扭曲的方式重复死亡瞬间。卖肉的屠户一刀捅进自己喉咙,卖豆腐的老板娘被丈夫砍掉头颅,就连孩童都举起柴刀,将脖颈狠扑向刀刃。
钟璃的鬼气突然暴涨,熟练的一刀将虚空,砍出一道裂缝。“走吧!继续深入。”钟璃招呼道,先一步迈入裂缝。
在村民们重现死亡现场的幻境中,众人看到了三年前的惨剧。山神祭坛前,数十名村民被开膛破肚,心脏被挖出供奉在青铜罗盘上。
领头的正是此刻站在祠堂门口的村长,他手中的青铜罗盘泛着幽绿光芒,仿佛将每个被献祭的村民灵魂,都封印在罗盘指针里。
“你们不觉得眼熟吗?这里好像是青崖子村…虽然村人都不一样,但村子布局却是一样的……”银萝莉怯怯的询问道,其余人也深有同感。
“或许是青崖子村,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吧……”钟璃随便的回答着,一刀刀砍断数层鬼域,带领着众人,即将抵达最深处。
“层数还真多啊!是个不小的鬼域。”钟璃不禁吐槽道,“所幸不是鬼王的鬼域……”蒲封庆幸道,“说的也是……加快速度吧!”钟璃点点头,加快动作。
鬼域的层数比钟璃预想的更深。当众人砍断第七层鬼域的结界时,空气里已经浓得化不开腐臭,每一步都像踩在浸透尸油的棉絮上。
宋楠素的骨刃上凝结着暗褐色血痂,那是前面七层村民的怨气凝成的;蒲封的狐火不再清亮,反而泛着浑浊的橙红,像被血泡过的炭块;银萝莉的铜钱剑更是发出嗡鸣,剑身上的八卦纹被怨气腐蚀出缺口。
“这鬼域在吞噬我的攻击。”钟璃的斩鬼刀划出一道青芒,却在触及前方雾墙时像泥牛入海。她眯起眼,鬼气在指尖凝聚成细针,“这里的怨气不是死物,是活的。”
话音未落,雾墙突然翻涌。无数青灰色的手臂从雾中伸出,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幽蓝的光。李茯苓的符咒刚贴在手臂上,就被腐蚀出焦黑的窟窿。她踉跄后退,后腰撞在钟璃背上,被其连忙扶住。
“好重的怨气,但凡是我跟老蒲两人掉进来,必死无疑!”钟璃甩出银针穿透层层手臂,在雾中勾勒出半透明的人脸,那是个穿着粗布衫的老妇,眼眶里塞着两团燃烧的棉絮,“准备下…马上要进去最后一层了!”
钟璃冲身,一刀砍在老妇脸上,雾墙轰然炸裂。众人被掀进第八层鬼域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冷气:整座村子悬浮在半空中,房屋歪七扭八,田埂上爬满蠕动的绿毛。
最中央的祭坛上,青铜罗盘正在滴血,每一滴血都化作一个婴儿形状的绿雾,又被吸回罗盘中心。
“那就是域主?绿皮婴儿的本体?"银萝莉的声音发颤。“不。”钟璃的斩鬼刀突然剧烈震颤,刀刃指向祭坛下方,“真正的本体,还在更下面。”
第九层鬼域的入口藏在祭坛地砖下。当钟璃用鬼气劈开最后一块青石板时,腐臭的气息几乎要将众人熏晕。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地宫,四壁嵌满发光的萤石,照射在中央的石台上,那里躺着一具覆盖满青苔的骸骨。骸骨的脊椎被青铜钉贯穿,每根钉子上都缠着写满符咒的黄纸。
更骇人的是骸骨周围的怨气。那些怨气不像普通鬼域的灰雾,而是呈现出诡异的翡翠色,每一缕都裹着细小的骸骨、指甲、头发,像是用活人碎片编织的裹尸布。
“这是...怨灵茧?”钟璃的声音低沉下来,好奇而又警惕的缓步上前,准备查探一番再说。
就在这时,陆山君突然从蒲封腰间的竹简中钻出来,猛的抓住钟璃手腕,将其护在身后,“别过去!那是缘者死后变成的怨灵!”
“陆山君?!”钟璃大惊道,被其拉着退回其他人身边,“你说的缘者是什么东西?!”钟璃赶忙追问道。“有仙缘的人,简称缘者。”蒲封开口解释道,“也就是说,那具怨魂身上,不单单只有怨气,还有某个仙家庇佑。”
“仙家庇佑?!类似宋枫溪身边的那三个狐狸吗?!”宋楠素搓着下巴问道,“才不一样!那三个狐狸,不过是得了气候的妖精!老子全盛时期,随便就可单手镇压它!!!”陆山君叫道。
“山君,你看得出来…庇佑那具怨魂的仙家,是何来头吗?”蒲封忙问,陆山君闭眼思索起来,再睁开时,眼瞳已消失不见,只留两颗空洞洞的眼眶。
“很弱…可以说简直弱的离谱……”陆山君皱着眉头道,一旁的陆和满脑子都是他从哪冒出来的?宋楠素和吴衡秋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啧啧啧~少见多怪!”宋楠素嘀咕着,挑衅的瞥了陆和一眼,“一个突然出现的幽灵罢了!不用觉得很奇怪。”吴衡秋安慰陆和道,推了推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眼镜。
“弱的离谱?!野仙?”蒲封追问,“似乎是个…山神?”陆山君回答道,闻言众人的神经,不禁瞬间猛的一颤。
“是个被小山村供奉的山神……”陆山君继续道,一把被蒲封狠狠抓住了手腕。“可以算到…它的来历吗?!”蒲封严肃的问,就见陆山君眼瞳回归,揉着眉心,失望的撇了撇嘴。
“好像是什么崖子……”陆山君嘀咕着,“青崖子?”钟璃忙问,陆山君点点头。“它跟那山神有何关系?!山神为何要庇佑它?!”谢梦初好奇的指着远处的石台问。
“那骸骨…是这山神的孙子。”陆山君语出惊人,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地宫中回荡,众人皆是一愣。
“那骸骨……是这山神的孙子?”钟璃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石台上那具被青铜钉贯穿的骸骨,“莫非这山神,生前本是村里人?死后被村人供奉…”
“不错。”陆山君缓缓点头,抬起已经恢复原状的虎瞳,“这山神本是青崖子村的一名普通村民,生前曾救过整个村子。当年瘟疫横行,是他冒险深入深山采药,最终染病而亡。村民感念他的恩德,自发为他立庙供奉,久而久之,他便成了这一带的山神。”
“不禁如此。他还得了此处土地和城隍的认可,虽不比真正山神,但却有了一丝香火功德,懂了一些仙法。”陆山君继续道。
“原来如此...”钟璃眼神一凝,斩鬼刀嗡鸣着指向石台,“但他孙子已经死了!而且还成了别人手底下做事的怨灵!”
“是的。说来不怪别人,只怪他自己……”陆山君惋惜的说着,“怪他自己?怎么说?你到底查到什么了?!别藏着掖着了,笨蛋老虎!!!”蒲封急切的想要知道真相,狠狠踢了一下陆山君的屁股。
“哎哟!我这不是准备说了嘛!那老头自从成为‘山神’,懂了一些仙法之后,便天天想着给自家后人谋好处,曾数次给自己儿子孙子托梦传法……”陆山君捂着屁股道。
“托梦传法?!”蒲封顿觉后背一阵恶寒,“是的。一开始只是一些治怪病、推演天象、测算命格、风水勘探的法子,但到了后来…他懂得越来越多,于是便也传得越来越多,渐渐有了一些…不被允许的‘仙法’,就比如……”陆山君还没说完,就被蒲封打断。
“死而复生之法!”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