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淋漓的下着。
世界是寂寥的灰色,远方的雷鸣闪烁,仿佛一声声的呜咽。
男孩子在雨中蜷缩着,雨水和拳脚拍打在他的身上。
漠然的黑影路过,远处的笑声飘散,在这个莱茵南方的某处城市里,在这个校园中。
仿佛整个世界都背叛了自己。
无人援救的世界,只剩下自己在承受着煎熬。
“凭什么?”男孩子问。
“凭什么?呵,因为今天我想揍你。”然而他得到的只有让人牙齿咬碎的回答。
所以,凭什么?凭什么是我?
他不明白,他不理解。
只有恨意在一遍又一遍的反问中反复发酵。
但是他打不过,但是他追不上,愤怒无从回击,几次,十几次,那宛如猫在戏弄耗子,最终恨意只能一层一层淤积下来,而愤怒过后,便是悲伤,混合着无力的悲哀。
雨愈发的大了。
随着雷声再一次划过天际,一切终于渐渐息止。
“累了,舒坦了,走了。”人群说笑着离开了。
“我会杀了你,杀了你们。”
像是自语一般的呢喃被听到了,然后得到了一声哄笑:
“凭你?那我等着。”
呜咽的雷声变得更加频繁,大雨愈发地大了。
自怜自艾蜷缩了许久,男孩子从地上爬起来。
被强制死记硬背的治疗术掩盖了暴行的伤痕,然而作为武器的火球术需要到十四五岁时才会学习。
治疗过后,他站起来,形单影只。
朝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着。
人们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区分出异类,然后用异类去巩固同类的团体认同。
譬如:内向者之于外向者,好学生之于差生,精灵之于人类,莱茵人之于……
在这个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城市,在这个学校。
男孩子的成绩不算特别好,又没有差到与差生们抱团,莱茵人认为他不够“莱茵人”,而另外一些人认为他“太莱茵人”——至于什么是“莱茵人”?
没人能说清,那更像是一种孩子们的“团体名称”罢了。
然而,很多时候往往是人们先选定了某个祭品,再用一些所谓的道理作为粉饰,将之作为其他人、其他团体的飨宴罢了。
在朋友离开后,形单影只的男孩子迅速成为了祭品——
所以,男孩子看不起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头头是道的平等、公平、和谐、包容还有那所谓过去的乌托邦的理念。
就像是伪君子一样,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为什么自己又会陷入如今的境遇呢?
这些话对于他什么帮助都没有。
他要报仇。
他必须报仇,以解心头之恨。
为了筹备复仇,他准备了很久。
他自学了火球术,正在阅读一般成年前后才会学习的知识。
但是,还不够——而且是令人绝望的不足。
治疗术太强了,如果不能一击致命的话,那么他的复仇等于零。
臆想着准备好后的复仇,男孩子做一幅无事样,回到冷淡的家中。
他还在学习着将火球术威力变大的方法,他还要学会快速咏唱它的方法……
雷声,呜咽着。
这十二岁的灰暗,男孩子还看不见未来的希望,与未来十三岁的荣光宛若云泥之别。
而那时,男孩子再回首一切时,会得到一个别样的感受。
而现在,也只是日复一日积聚起的仇恨,望不见希望的前方,以及令人绝望的复仇进度,现在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男孩子倒在砖石板上,倒在草坪中而已。
至于老师的阻止,其他人的干预最终看结果也只是换来更激烈的暴行。
为首的那个人、那些人到不如说将男孩子当成了负面情绪的宣泄口。
仿佛踢猫效应一般,可笑而悲哀。
黑白色的日子,铅灰色的世界,男孩子终于再次忍不住自己的恨意。
他选择了将刀放入了包内。
但是没等他掏出来时便被发现了。
一群人围住了他,为首的家伙提着他的领子,狰狞的笑着。嘴里面是恶魔的呓语,男孩子听不懂,或者说不想听懂。
男孩子抬起头来,天阴沉着,黑云,压迫着整个世界。
远方,雷声似乎开始轰鸣。
今天大概又是一天雨夜。
随即,他倒在了地上。
我该——怎么办?腹部的重击令男孩子干呕着。
雨似乎开始下了。
大颗,大颗,拍打在了他的身上。
直到,大概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嗒。”“嗒。”
那清脆的脚步声,一下,一下。
敲击着铅灰色的世界。
仿佛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一般,世界出现了裂痕。
“不准你们欺负他!”随着那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铅灰色的玻璃轰然破碎,露出了窗外璀璨的世界。
他抬起头来,那个熟悉的背影手提着长棍,和其他人对峙着。
那个背影,击碎了一切的灰暗,在这蔚蓝如洗的晴空之下,在这五光十色的世界里——
少女回过头来。
“徐蓂。”
“月翎,我这次哪里也不会离开了。”
那大概是,月翎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
月翎大汗淋漓的从床上撑起身子。
“噩梦吗?”他苦笑着,“让我梦到了那些日子。”
是因为白天那个妖族的威胁引起的对于那些日子的联想,还是……
月翎思考着。
他看了眼窗外,还未至初晨,夜色尚存,晨雾仍旧。
繁花节越来越近,而袭击的危机没有被排除,甚至于线索都没有多少。
他想起了徐蓂和妖族对峙时说的话语。
我怎么能允许自己呆在那件屋子里什么都不做?
那时的她这么说着。
她会涉险,他确认到,而他的内心萦绕着的是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预感。
“徐蓂……”
月翎呢喃着。
月翎没有少女的想法,或者说,月翎眼中,所有的一切尚不足少女的重量。
那么坐视着她去涉险吗?不,自己已经和那时候的自己截然不同了,已经不是那个羸弱到需要其他人保护的自己了。
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强大到——
这个尚且稚嫩的未成年人许下了承诺。
徐蓂,这次我要守护你。
即使是用生命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