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如瀑的暴雨已经下了好几个小时,
咖啡厅内,陈清正给新认识的吉他手看手相。
那姑娘耳垂上的蓝闪蝶耳钉晃得人眼晕,陈清忍着右眼针扎似的胀痛,把她的掌纹说成塔罗牌里的恋人逆位。
“陈哥的嘴比台风天的浪还凶。”老猫踢了一脚陈清蹬在桌沿的靴子,他头顶的浣熊虚影正抱着虚拟坚果,非常人性化地朝陈清竖中指。
这是陈清右眼自带的能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有了这个能力:把每个人的性格兽化成一种动物,比如市长是乌龟,夜店女王是孔雀,而内向害羞的小姑娘则是一只小刺猬。
玻璃幕墙突然炸开蛛网般的裂纹,街边梧桐的阴影里窜出一条三米长的杜宾犬的幻影,陈清后颈汗毛直立,这是第六次在连环抢劫案现场看到同款恶犬投影。
吉他手尖叫着扑进他的怀里,闻到吉他手发间椰子香波的味道时,陈清却莫名想起上周在女警制服上嗅到的雪松气息。
“低头。”
陈清听到有一个女声的声音,但他发现似乎只有自己听见了这个声音。
咖啡厅的水晶灯饰应声炸裂,时间忽然变得粘稠,飞溅的玻璃碎屑悬停在吉他手睫毛前半厘米,陈清那右眼进发的金焰几乎把每颗雨点都烧成微型透镜。
透过万干折射的棱镜,陈清看到街角面包车里探出的枪管,枪手周身缠绕的眼镜蛇虚影正冲着他吐信。
更惊悚的是左手指尖——原本被尼古丁染黄的指甲,此刻正泛着珠母贝光泽,像是做了法式美甲一样。
”滚出来。”
女声裹着某种高频震颤,空中凝结的雨幕忽然化作水晶锁链,将劫匪的冲锋枪绞成麻花。
突然,他的身体擅自行动了,右手揽着吉他手的腰肢画圆闪避,左手却以芭蕾舞者的优雅弧度弹飞流弹,这个充满违和感的画面让躲在桌子下的老猫下巴几乎都要砸在地上。
警笛声撕裂雨幕时,陈清躲在吧台后大口喘息。消防栓爆裂的水雾中,女警肩头的猎隼虚影正在褪羽重生,她制式衬衫的第三颗纽扣反射的微光里,陈清看到了此刻的自己:
凌乱刘海下,右眼虹膜像融化的金箔般流淌,左手指甲下正渗出冰晶状物质。
”第三次做目击证人了,陈先生。”女警的笔录本被雨淋透,湿透的衬衫显出运动内衣轮廓。陈清本想吹声口哨,喉咙却不受控地发出轻笑。
”您应该先换件外套,周玥警官。”这话说完他们都愣住了,她的警徽明明藏在内侧口袋。
橱窗里陈清的倒影突然眨了眨眼,那个倒影正用左手将并不存在的长发别到耳后。火红的长发是那么耀眼,如同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霓虹灯管接触不良的闪烁间,陈清看到镜中人脖颈处浮现的金黄色的鸟类刺青,那禽鸟的四颗瞳孔仿佛在盯着他。
暴雨在深夜突然停歇,如同被按下静音键。陈清踩着积水往出租屋走,身后却传来黏腻的水声。不是雨滴,而是无数腕足拍打地面的响动。
便利店橱窗里,陈清的每个倒影都变成头戴珍珠冠冕的女子,她们的手指点在玻璃上,留下正在蒸发的楔形文字。
当电梯镜面映出陈清嘴角殷红的血渍时,他终于承认那个寄生在视神经里的声音不是幻觉。指尖抚过消防栓玻璃的瞬间,整栋楼的警报器同时爆鸣,陈清的声带擅自振动出三个八度的咏叹调。
“找到你了,小公主。”
楼道尽头,穿JK制服的少女笑靥如花,纤细的脖颈一侧隐约漏出纹身的一角,她舔着草莓冰淇淋的舌尖分裂成蛇信:”晚上好,重明鸟小姐。”
陈清的右眼突然灼痛难忍,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画面里,看到的是自己垂落肩头的长发,以及安全通道闪出的枪口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