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精灵的后代。”
这是少数人才听说过的童话故事。少数的人在少数的国家里，被少数的父母从小灌输过的，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很不幸，我是其中之一。
或许是我父亲对故事有着天生敏感性，耳读目染之中也会接触一些类似的事。小时候的事大多数都会被遗忘，这些不着边际的故事也多多少少会被扔进记忆的垃圾桶。
我不相信，起码很久之前我都不愿相信。
直到安娜自己和我证实后，我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数量极其稀少的一部分人里，目前还残留着精灵的血统。具体的来源已经不明，表现出来的人也极其稀少。不过据我所知，所谓的精灵并不是西方故事里的尖耳朵，高鼻梁，犹如美丽化身的那类。
即便精灵的特征表现出来了，外貌也和一般人无异。
唯有一点不同。
精灵们会有特殊的发丝。那种发丝会聚成一簇，并且一般人也很难发现。很容易会因为染发，头发灰白等因素和普通头发混合在一起。
但是当精灵有着强烈的愿望时，那些发丝会在黑夜里发出明亮的光。
就和克拉拉那红色的挑染一样。
安娜也是精灵特征的显现者之一，所以她才会有那么特别的发色。而若是她不主动告诉我这点，恐怕我一辈子也无法了解到这些。
但了解归了解，在今天之前我不曾相信这一切。
安娜仿佛从未有过强烈的愿望，我也从未看过她的发丝发光。
所以在初次见到克拉拉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她那有些特别的头发。在第二次学校里见到她时，伴随着她的愿望与发光的发丝让我不得不开始相信安娜的那些话。
自己来找克拉拉，起码有一半的理由是在担心克拉拉以及她的愿望。
因为精灵，本身就是愿望的化身。
——
——
此时此刻，我们正坐在本杰明酒吧的三楼阁楼。
阁楼内吊着三盏黄色的吊灯，明亮的光带着微微的嗡鸣，将这大约二十余平米的空间照亮。阁楼内少有的放着一张白板，一个不知哪里弄来的低矮茶几，以及一台老旧的显像管电视机与配套的播放机。
虽然是阁楼，也有明显储物的痕迹，但光能照到的地方都被打理的很干净，甚至空气中微微的尘土感，也晕染了些许温暖的光。
三角形的阁楼屋顶，层高最低的地方约一米四，最高的地方不到两米。对于我这个身高的人大多地方都只能弯着腰。到是那几只不受影响，仿佛回到了家一样享受起来。
身边的克拉拉正和一只倒在地面上四肢向上漏出肚子的大狗玩耍，雀跃地享受与少女的嬉戏。
而那位被克拉拉称为“回应她愿望的精灵”的人，则正坐在茶几的一侧，和我一样四处张望这个阁楼。眼中充斥着好奇与新意，但嘴巴紧紧闭着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
即便面对我的目光，她也只是微微的回以微笑。
她真的存在。
一次两次三次，如果都三次看见她，能看到她的清晰的面部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吗？
这并不是我的臆想。
爬上阁楼的我站在远处，关掉手机三天后离开的飞机提醒消息。目光望着靠近阁楼窗户的两个女孩，我开口道。
“那条狗是？”
“布鲁托哦。”克拉拉看起来很是喜欢大金毛布鲁托的肚子，毛茸茸的触感让双方都很享受的眯起了眼睛，“是托克养的。”
“托克？”
“本杰明叔叔的儿子，和我是好朋友。”
本杰明都有儿子了。
一时间我不由感叹道。
“这次你可闹得不小啊。”
“哟，托克！来的正好。”
正巧，一个脑袋从通向阁楼的楼梯口冒出。紧接着，那位端着托盘走上了阁楼，将一大杯饮料，五个杯子，以及两份薯条和鱿鱼圈放在了桌面上。
他的年龄看起来和克拉拉差不多，身高略低一点，也显得消瘦许多。不过那穿着蓝色吊带裤与格纹长袖的短发背影确实有本接明的影子。
“这次又不打算回去吗？”托克问道。
“估计吧。”克拉拉回应道。
“你这么下去，老爸也帮不了你了。”
“诶——”
“不要诶，好歹今晚回去吧。外面可都是找你的人，想和平时一样结束我觉得不大可能。”
“呜，行吧。”克拉拉一头埋进布鲁托的毛发里，“晚点就回去。”
托克也是轻叹了口气，下楼的时候瞥了我一眼，但是半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下了楼。
虽然年轻，却已经有一定的判断力。
“平时你都躲在这里？”我靠近了茶几，盘腿做下了身。视线从那位少女的身上滑向克拉拉，余光却总是拧不过来。
“大部分部分情况下是。”克拉拉对我没有隐瞒，“这里可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我们？”
“我和托克的。”
“看起来你们认识挺久了”
“嘛，发小吧。”克拉拉做起了身，谈论起过去的事，“算上我们从小学就认识了。”
“本杰明他知道你在这里吗？”
“知道。”克拉拉点了点头，“毕竟是他给我找的地方落脚的。”
啊这。
“本杰明叔叔一直都挺站我这边的。”她有些自豪地鼓起了平坦的胸部。
“行吧，既然知道就好。”
我松了口气，起码知道不是非法闯入，毕竟进来的时候为了避人耳目走的是后门，一路上也未看到本杰明本人。
而且如果是他的话，凭他的体格恐怕有人想要找上门来也得先掂量下自己。
“至于你……”我看向另一侧那位面部清秀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
她没有说话，或者说她没有额外的反应，只是听到我的声音后看向了我，除了刻在脸上微笑什么也没有。
“对啊，你叫什么名字？”
见对我的问话没有反应，克拉拉也来了好奇心，追问道。
“……”
即便面对克拉拉的提问，她依旧一言不发。
“既然如此，那就给你取个名字吧。”
“你当这是小猫小狗吗？”我下意识地吐槽道。
“是我的精灵，当然应该我来取名吧。说不定就是这样呢。”
真的是她的精灵吗？
要知道，早在克拉拉遇到她之前，我就已经见过她了。虽然只有一瞬，虽然只有一个侧影，但确确实实见到过了。
克拉拉那红色的挑染，此时已没了当时夜光中明亮的光，但那颜色依旧鲜艳且富有活力。
克拉拉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在远处入海的山川流水。
“小溪怎么样？”
“小溪……”
但是第一次，她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回应。我看着她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平静渐渐泛起了波澜，仿佛某个开关被触动被打开，某种东西从身体里看不见的地方开始翻腾。
“小溪！”
“……嗯！”
“果然是我的愿望，只有我才能唤醒她！”
这番反应更是让克拉拉对“小溪”的所属权深信不疑，开心地攥紧了拳头，一头将她抱进了怀里。
两个同龄的女孩抱在一起好一会儿，克拉拉才握着她的肩膀拉开了一个小臂的距离。目光依旧彼此贴在一起，仿佛在传达彼此的意志。
“我希望你能帮我实现愿望。”
被唤作小溪的女孩仿佛被那强而有力的信念感染，微微颔首。
“好……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望着两人的“山盟海誓”，我的目光从未移开。
——
——
她们两个同龄女孩仿佛失散多年的姐妹粘在一起亲热，被唤作小溪的女孩也逐渐从开始的不言不语变得逐渐能说上些话。
仿佛一台老旧的汽车，上了油热了机，开始变得灵活起来。
也让我觉得有机会知道她的特殊之处的原因。
“能让我也加入吗？”
“贝伦先生也要加入女子会吗？”
“额……”
只是一段时间没关注他们的对话，已经发展到女子会了？而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多了解一下小溪而已。
“没事啦，如果不是贝伦先生，我估计也不会迈出这一步。”
“为什么这么说？”
我盘腿坐到铺着地毯的地板上，面向他们两人。
“贝伦先生是电影导演吧。”
“你知道？”
“近几年翻拍改编了很多电影，本地人都知道哦，毕竟您也算是当地的出名人士。”克拉拉解释道，“第一次见到你，看到你的名片很快就想起来了。”
没想到自己还成了地方的有名人士。
“而且贝伦先生在学校的时候也给我打了气，并且也如约来了约定的地点。肯定贝伦先生是在乎我的。所以若是这样的愿望的话，说不定就可以，不，一定就可以实现！”
此时此刻的她双手攥在胸前，充满期待感光芒从她的身上散发，令我不禁眯起了眼。
不能否认，我确实是在乎克拉拉，但更多是在乎他的血统，防止她许下奇奇怪怪的愿望。
绝对不是在乎帮助她实现愿望，我更希望他不会许下愿望。
再者我今晚之前都不知道她的愿望是什么，又怎么能和会读心术般初次见面就能猜到。虽然是这么简单的逻辑，但对于一个已经陷入美梦与奇迹的少女来说，却已经被蒙蔽了双眼。
而身为一个成年人，一个已经在业界摸爬滚打多年的成熟中年人，听到她的梦想的我必须在这里点醒一下克拉拉。
长痛，不如短痛。
“克拉拉……你先听我说。”
面对她的目光，我揉了揉太阳穴，绷紧眉毛，搬了副严肃的脸。
“想要成为明星没那么容易，你有计划过自己的时间安排吗？你知道如果你要想着影视行业发展，或者以偶像等公众人物的方向发展的话，你基本上会失去大部分私人的时间吗？拍摄过程你可能不得不学习多门外语的同时，还需要经历反复倒时差与长距离旅行的辛苦。并且作为新人演员的你，基本没有选择自己工作的权利。”
或许是第一次听到了我开口说了这么多，克拉拉一时间反而愣在了那里。手上抚摸的动作停了下来，让布鲁托抬起了脑袋望了一眼克拉拉，又望了一眼我。
“这一切都还只是你跻身进入其中后的问题。”我没有停下，与其将这些问题交给将来的她，让她后悔，不如将丑话说在前头，“影视业，演艺圈，偶像，这类公众人物行业的竞争非常激烈，每年数十万的人想要参与其中都不止，但能出头的人却只能说凤毛麟角。就算是我们公司，这几年也只发掘了三个新人而已。克拉拉！”
“……啊！在！”我忽然提高了声音，将她仿佛要游离的灵魂勾了回来。她紧紧地抓了一下布鲁托，让它也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
“你今年十四岁对吗？”
“……其实还没有，还有三个月才十四岁。”
才十三岁吗。
“这个岁数对于童星来说已经有些大了，社会上不会给超过十三岁的孩子有过多的仁慈，而且你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再者……”
我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将那个可以压死几乎所有梦想的问题说出口。
“你父母同意了吗？”
没有父母的同意，就算是我有心，我也无法做到任何事。法治社会，监护权对孩子有很大的约束力。虽然硬要说有许多其他方法可以周旋，但那种不正义的行为大概也不是克拉拉希望的。
考虑到她与她母亲的关系并不好，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杀死梦想了。
克拉拉如我所预想的那样缩了缩身子，一旁的小溪看到这一切，脸上却闪过了一丝寂寥。她伸出双臂将克拉拉拥入怀中，望向我的余光中裹着一丝不明的叹息。
我原本以为这番话会让小溪讨厌我。
即便这是不得不做的恶。
但是她似乎很明白，所以才恨不起来我。
静静地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份啜泣的潮湿感。温暖的白炽灯染上了一些灰蓝色，伴随着微微的闪烁，上面的飞蛾起起落落，嗡嗡作响。
这样就能让克拉拉看清楚这个世界的话，这个恶人我宁愿自己做。若是她能够更好的思考自己的愿望，或许也能将她用到正确的地方上。
就算愿望真的可以如同魔法般将克拉拉内心所想的一切实现，引发奇迹般的现象，成为演员之后的生活也不一定是她希望的。
台上的一分钟的风光，是台下无数时间的艰苦换来的。
我作为导演见过太多……太多。
站起身，我决定还是先离开阁楼。
我在的话，克拉拉可能永远也不会释放自己的感情。有小溪在的话就算哭也不会显得那么尴尬吧。
离开前，小溪轻轻颔首。或许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也没有挽留。
比起一开始沉默不语的她，即便现在依旧少言，但感情却丰富了许多。
我只希望克拉拉可以认清现实。
如果做出了决定，会收获什么，又或者失去什么。
因为她想要实现的梦想，一个愿望并不够。
——
——
大约半小时，八点半差五分的时候，克拉拉与小溪结伴从阁楼走下来。
“我们先回去了。”克拉拉临走前和我说道。
似乎是到了约定的时间，她还是决定先带着小溪回家。
“如果需要联系，就直接打我的电话。”
临走走前，我对着她们的背影说到。她回过身微微点头，离开时的样子已经没了开始时的那般兴奋。
虽有些不忍心，但这是必要的痛楚。
于是看了下手机的时间，决定喝完这杯咖啡后就返回旅店先休息。
我还需要考虑小溪的事情。
——
——
克拉拉的家位于幽尔甘靠海岸线的旧富人区。
富人区代表着这里的居民大都是手握本地商业，旅游业，或是政治权利的权贵。旧则代表着这里早也不是他们的中心，只是过去的残影。
大多的富人们都从这些年的高速发展中分了一杯羹，赚了一笔不菲的利润。再者旧富人区的位置靠海，一方面因为靠海的位置长期因为海风侵蚀与潮气过大，建筑的老损速度比较严重。另一方面是由于这些年旅游业导致很多旅馆和景点沿着海岸线逐渐铺开，侵入了他们的区域。
于是，这些不想被旅客打扰，以及不想被普通人影响生活的富人们就逐渐搬离了这里，向内陆的新富人区搬移。
所以这里虽然还被称为旧富人区，但已经少了很多该有的模样。曾经的大院都被拆得零零散散，过去曾经一排排坐落的豪宅许多都已经被重建成了新的联排别墅，或是新的商场住宅综合体。居民密度也在不断提升。
克拉拉的家就位于其中。虽不大，但也算是这片区域的豪宅。三十米长前院被新漆的黑色铁栅栏围上，精心打理的绿植翠叶微微从栏杆内探出头，铺满了栅栏的缝隙。只有从两处向内开的双开铁门可以向内看到那两层高的双砖褐色老宅，以及内部停着的三两辆有些上了年纪的两座轿车。
夏秋交替一些花零散的从两侧的树丛慵懒地伸出身子，给这片老而庄重的画布点缀了几点清新色彩。
当克拉拉带着小溪回到家里时已是八点半。门口的佣人见到她着实是松了口气，连忙向她询问到底去了哪里。
“和朋友出去玩了。”
克拉拉拉着小溪的手，五指扣着五指。或许是从未见过如此和她人亲近的克拉拉，女佣甚至愣住了半秒。
“妈妈呢？”
“今天去了主家，说是那边有要事和她商量。”
“嗯，我知道了。”克拉拉的目光微微沉下，轻轻点头。
“吃饭了吗？如果还没有吃，我叫人准备一点。”女佣连忙笑到，只希望克拉拉能开心点。
“不用了，准备点茶就好。”
女佣听闻点点头，转身正准备离开。
“对了，今晚她住在这里。”克拉拉补充道后，就带着小溪向屋内深处走去。
女佣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打开手机给那几位还在外面寻找的佣人发了短信，就又如往常一样前去厨房准备东西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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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拉的家位于幽尔甘靠海岸线的旧富人区。
富人区代表着这里的居民大都是手握本地商业，旅游业，或是政治权利的权贵。旧则代表着这里早也不是他们的中心，只是过去的残影。
大多的富人们都从这些年的高速发展中分了一杯羹，赚了一笔不菲的利润。再者旧富人区的位置靠海，一方面因为靠海的位置长期因为海风侵蚀与潮气过大，建筑的老损速度比较严重。另一方面是由于这些年旅游业导致很多旅馆和景点沿着海岸线逐渐铺开，侵入了他们的区域。
于是，这些不想被旅客打扰，以及不想被普通人影响生活的富人们就逐渐搬离了这里，向内陆的新富人区搬移。
所以这里虽然还被称为旧富人区，但已经少了很多该有的模样。曾经的大院都被拆得零零散散，过去曾经一排排坐落的豪宅许多都已经被重建成了新的联排别墅，或是新的商场住宅综合体。居民密度也在不断提升。
克拉拉的家就位于其中。虽不大，但也算是这片区域的豪宅。三十米长前院被新漆的黑色铁栅栏围上，精心打理的绿植翠叶微微从栏杆内探出头，铺满了栅栏的缝隙。只有从两处向内开的双开铁门可以向内看到那两层高的双砖褐色老宅，以及内部停着的三两辆有些上了年纪的两座轿车。
夏秋交替一些花零散的从两侧的树丛慵懒地伸出身子，给这片老而庄重的画布点缀了几点清新色彩。
当克拉拉带着小溪回到家里时已是八点半。门口的佣人见到她着实是松了口气，连忙向她询问到底去了哪里。
“和朋友出去玩了。”
克拉拉拉着小溪的手，五指扣着五指。或许是从未见过如此和她人亲近的克拉拉，女佣甚至愣住了半秒。
“妈妈呢？”
“今天去了主家，说是那边有要事和她商量。”
“嗯，我知道了。”克拉拉的目光微微沉下，轻轻点头。
“吃饭了吗？如果还没有吃，我叫人准备一点。”女佣连忙笑到，只希望克拉拉能开心点。
“不用了，准备点茶就好。”
女佣听闻点点头，转身正准备离开。
“对了，今晚她住在这里。”克拉拉补充道后，就带着小溪向屋内深处走去。
女佣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打开手机给那几位还在外面寻找的佣人发了短信，就又如往常一样前去厨房准备东西去了。
克拉拉的屋子在主栋的二楼内侧。
从楼梯口开始，她就小溪将鞋脱下，也不需要拖鞋，就这么踩着铺满暖棕色的地毯的楼梯走向二楼。甚至于二楼整个楼层的每个角落，都被地毯覆盖。
而在二层的四间房内，克拉拉的卧室是最大的那一个。占地大约四十平的空间放着一张异常朴素的双人床，靠墙的两扇巨大木制欧式白立柜成“L”形包裹空间。一面全身落地镜背靠梳妆台的那面墙，台面的右手边就是紧闭的推拉式落地窗，左手边则是一台五十寸的电视机。
电视机下面的木柜里，放着影碟机和大量的光盘。甚至也有少见的游戏主机和采集卡。
除了卧室的部分，“L”形的末端，向内凹进去了一个独立卫生间的位置。干湿分离，两侧还有用来擦洗用的衣物和洗涤用具。
总的来说，作为一个十三岁女孩的屋子，已经超过大多数普通家庭了。
这个面积即便小溪今晚在这里留宿也绰绰有余。
克拉拉也是这么想的。
“总不能让小溪一个人住在那边的阁楼吧。”
走进屋子，坐在松软的床上。她望着进到房间内四处张望，却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小溪，内心仿佛又复杂了一分。
原本以为自己世界奇迹般回应了自己的愿望，小溪是上天赐予她实现自己愿望的精灵，一切都会一帆风顺。结果却被贝伦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直到现在她都有些不能释怀。
更是因为那些话听起来都很有道理，都是一些她根本没有考虑过的事，才会根本气不起来，满肚子的混沌感情愣是没有一个发泄方向。
也不知道该难过、气愤、还是焦虑。
“克拉拉？”
“嗯？”
“愿望，你要放弃了吗？”
小溪很少主动问话，所以克拉拉对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十分看重。
“……没有，我不想放弃。”克拉拉摇了摇头，“只是需要好好地再考虑考虑。”
听闻这句话的小溪默默将门关上，然后也学着克拉拉的样子，坐在了她的身边。
镜子里，两个身着茶色校服的女孩，一位亚麻色的头发夹杂着点点红发，一位金灿灿的发丝染上枯灰。
红眸对蓝眸，让视线交缠在一起。
“贝伦先生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是的。”小溪回应道，“他作为导演不会在这件事上和你说假话。”
“可是我并不想考虑那么多，我只是想要成为明星。”
“为什么呢？”
面对小溪的询问，克拉拉视线看向了电视机下面的播放机，却又向着不知名的远方看去。
“大概因为羡慕里面的角色吧。那些演员在镜头前的模样仿佛闪亮亮的仿佛在发着光……和这样的现实完全不同。”
小溪目光闪烁，内心思索着克拉拉的话。
“或许也是因为我想要离开这里吧，若是能够成为出名的明星，就可以不再去上学，不再需要待在这个小地方，也不需要再去每天受到母亲的管控。”
“即便你并没有考虑过之后的事情？”
克拉拉闻言羞愧地低下了头。
小溪不语，松开了一直握着克拉拉的手，站起了身。
“我的愿望无法实现吗？”后者一惊，追问的声音都染上了一丝颤抖，“因为我的犹豫吗？”
小溪望着那长长眼睫裹着的水灵灵目光，说道。
“我实现你愿望的精灵。如果你的愿望真是如此，那我将竭尽全力去帮助你。只是我希望你对自己的愿望有足够的信心，也足够的确定。随意的愿望，最后到底是怎么实现的也无从保证。”
今晚之前的克拉拉本身就对自己的愿望如何实现没什么头绪，面对小溪的解释更是一时头大。
“所以……”
小溪走到电视柜前，蹲下身子拉开抽屉，看着里面摆放着四五十张的旧碟片，侧头对克拉拉说道。
“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想要成为怎么样的明星好吗？”
闻言，原本还有些晕乎乎的克拉拉顿时来了兴致。
于是乎，她们开始了仅属于两个女孩的电影之夜。
——
——
当晚，我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十点了。
思考之后的事情多花了点时间，不知不觉就在本杰明的店多呆了会儿。等注意到外面那些寻找克拉拉的佣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我才想起来他们可能已经到家了。
于是我和本杰明道别，回到了旅店。简单地洗漱后就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今天并不算是个轻松日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缕清思绪。只能希望明天早上的空气能让我的脑袋清醒些。
“唰唰……唰唰……”
睡梦中仿佛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
起初我以为是秋季的蚊子，或者是旅店里有蟑螂之类的害虫。害得我不得不起床，找点报纸之类的东西处理一下。
结果刚扶着床头坐起身，床头灯都没来得及打开，就看到一个女孩的侧对着我的方向。
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委婉而又柔和地照亮了她的侧颜。金发带上了月光的纱，眉梢挂着透彻的眸。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上翻动着今天包里混在在一起的各种文件。
只是一眼我就知道来者是小溪。
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这里可是四楼！她总不可能是飞进来的吧！
或许是我起床的动静不小，她翻动文件的手顿时停住。目光也微微侧移，和还在黑暗中有些不知所错的我对上。
“你怎么进来的？怎么找到这的？”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将我内心的几个疑问抛了出来。
她只是默默地从那茶色的校服内摸出一个小卡片，那正是我之前交给克拉拉的衣服上带着的名片。
“问一下就知道了。”她平静而又轻松的声音，仿佛在说意见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算是问一下也找不到吧！
内心不由地吐槽了一句，之前还有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而且，门没锁。”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的内扣锁明明锁的好好地。
一手扶额，她无厘头的话反倒让我平复了心情。
她本身就是一个神奇的人。
我原本想找个时间和机会，趁我离开的航班之前和她好好聊聊。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打算之后联系克拉拉把小溪借出来一阵。
结果现在倒好，来了个突袭。
这就是择日不如撞日吧。
内心叹了一句，我用手抹去了脸上五味杂陈表情，搬出了一幅铁面。
“说吧，今天晚上来找我有什么事？”
“本身只是来看文件的。”
听闻，我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两下。
“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有一些，但还不够。”
“不够什么？”
“不够了解你。”
嗯？
要了解我做什么？
“我想要让你帮我。”
即便见我眉毛不解的扭成了一团，她还是仿佛失去了感情一样，纤长眉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眸，抬起的下一瞬又说出更为困惑的话。
“希望你能帮助克拉拉实现愿望。”
“我不打算帮助她，她的愿望太过笼统，也太过简单。明显缺乏过考虑——”
“——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小溪打断了我的话，“你是从相关行业的从业者，也有在职电影导演，你对各方面的细节肯定了解的比谁都要清楚。想要实现克拉拉的愿望，你的帮助不可或缺。”
这样吗……
确实，如果有我的帮助，确实有一些方法可以让她快速参与到这个行业内。作为导演在行业内也算有一些资源，硬要往某个电影内塞也不是不行。
只是……
“你说的没错，我很了解这个业界，也有门道。那作为无所不能的实现愿望的精灵，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实现她的愿望呢？”
“……”
这次轮到小溪沉默了。
我对精灵并不是很了解，或许愿望也有某种限制。并非“万能”。
又亦或者……
“你并不是克拉拉的愿望。”
小溪因为低眉轻轻向内缩紧的肩膀顿时就展开，望过来的视线内惊讶与不解仿佛两道交织的漩涡，在他的呼吸里、眉宇间与唇齿中盘旋。
“今天，在克拉拉与你见面之前，我就见到过你。”
或许是内心的某个疑惑终于消散，板起的面容也松动了一些。轻叹口气，我接着说道。
“三天前吧，坐车从墓园下山的时候看到的。那时候还不是很确信，所以也一直很疑惑克拉拉的说辞。你应该只是凑巧在那里，然后被在兴头上的克拉拉认为是她的愿望。”
她不言，但这份沉默反倒成为了佐证。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克拉拉的身边，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助她实现愿望，甚至要到说服我的程度。”我说出了口最深出疑惑。
对她的身份，来历，目的一窍不通的我，即便她是我唯一可以看清楚面容的人，即便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外貌的女孩，也不能轻信。
或者说，更是因为我看的清他的面庞，我才失去了那种根据信息鉴别她虚实的能力。
让我既因为兴奋激动，又因为恐惧战栗。
她面对我的问题一时语塞没有回应。良久直至气温又有些下降，月光顺着海风的拍打声带来寒意，她才说出了几个字。
“你帮克拉拉，我便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她把双手捆在胸前，发出真挚且拼命的声音。
到头来，她还是未能告诉我她的来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让她对克拉拉的愿望如此耿耿于怀。
“愿望？我能有什么愿望。”我摇了摇头，对于这种没有任何坐实的许诺，我是一点也无法相信。
毕竟，我对自己的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能看清楚别人的面容。’”
小溪吹气胜兰般轻轻的一句，化为一道寒气彻底将我脸上轻松表情凝固。
“你帮助克拉拉，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因为看过那些文件吗？
不对，那些文件里根本没有关于这件事的描述，甚至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个人知晓。除了我和安娜，只有我的私人医生知道这件事。对于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甚至和我也只有一两面之缘的小溪，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然而虽然我内心里不断地发出各种疑问，不断地在否定小溪知道的任何可能，但她说出口的这一瞬我打心底里就已经被她说服了。
因为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是我唯一可以看清楚面容的人。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
“……帮助克拉拉吗。”
叹出的这句话沉在地板上，抬起揉眉的手也仿佛灌了铅。那被看透的一瞬，也让我霎那失去了困意。
“我答应你。只是我有一个疑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虽然不是克拉拉的愿望唤来的精灵，但我依旧是为了愿望而来。”在甘润的声音里，小溪微微一笑。
记忆里的第一次，在那皓齿与樱唇，月湾与垂柳之间，我的内心被这份表情紧紧握住。
是吗……
原来我已经这么久，没有看过别人的笑容了……
表情松动，仿佛也顺着这忽然涌现的感情，让脸上也挂起淡淡的笑容。
“谢谢你。”
小溪站起身，向我微微欠身，随后她走向玄关。伴随着夜晚的寒风，临走前的她向我微微招手。
“明天见。”
嗯，明天见。
我点点头，终究没能说出口。
在看不见的地方，闭门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我未能看见她是如何离开的，但我没有再质疑过她。
也许吧，也需小溪是从别的地方获取到了我的病情，也许她用计谋说出了我内心深处的愿望。
但那又如何呢？
她开出了我不可能拒绝的条件。
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笑容。
她离开后约一刻钟，我从床头上拿起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对，是的。请帮我将回程的飞机取消。”
在获得了我反复地确认后，手机最后收到了航空公司退票的信息。
盯着那确认的字直至目光涣散，我才合上手机。
已经，不能回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