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柯蕾僵在原地，缓缓蹲下身。鞋底蹭过粗糙的水泥地，发出细微的“吱呀”。她从不爱偷听，更不想撞破别人的秘密——可那个词，“制裁”，像冰锥刺进耳膜，让她瞬间清醒：外面的人绝非善类，绝不能被发现。
“……好吧。他们进后山的具体位置呢？”
断断续续的话音飘来。外面似乎只有一个人，正对着某种设备低声交谈。
“要不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下次阿铁克去后山时，我会跟紧。他的反跟踪能力并不强。”
又一次，“阿铁克”这三个字清晰传来。她知道全校只有一个人叫这名字——她的同班同学。就算可能有同音字，但结合刚才的对话，答案再明显不过。
“……队长？………………那是当然。”
一声短促冰冷的“哔”，通话切断。
脚步声随即响起，不重，却在空旷天台上敲出回音。
米柯蕾屏住呼吸，直到一切重归寂静，才缓缓吐出那口憋得快炸的气。
（那个声音……如果我没听错……）
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她从没听过对方用这种语气说话，可那圆润的尾音太有辨识度——她几乎能肯定是谁。
她闭上眼，把刚才的每句话在脑中重播。疑云像藤蔓疯长，勒得她发慌，仿佛正跌入某个庞大而危险的迷宫。
（糟了……我撞破了不得了的秘密……要是被灭口怎么办……呜……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好像那上面能冒出答案。可鞋面空荡荡的，连条花纹都没有。
她叹口气，拖着步子往楼梯口走。明明是水泥地，却踩得发软，像陷进棉花里。
（可阿铁克更危险。如果我不说，他可能会出事。）
她想起他那张总是冷淡的脸。虽然一直觉得他有点怪，但他并不是坏人——尤其前几天他还帮过自己。
而现在，知道有人正暗中盯着他，她莫名生出一丝同伴般的牵挂。
（阿铁克……你千万别有事。）
这个念头缠着她，直到回宿舍、躺上床、合上眼，仍在心里反复回荡。
……
第二天，阿铁克走进勤工俭学办公室，停在“夏扫组”的值班黑板前。目光快速扫过每日安排。
旁边一位老师见他站得久，以为他有兴趣，笑着搭话：“想试试？待遇不错，活也不重。”
阿铁克头也没回，语气淡却斩钉截铁：“不，没兴趣。”老师又讪讪走开了。
确认完时间，他转身就走，径直进了男厕。四下无人，他从口袋掏出一个黑色小装置——库德罗给的加密发信器。
不能实时通话，只能发加密信息，仅库德罗能解。
他生涩地按着微型键盘，输入：
> “我现在去你那边。”
几秒后，屏幕绿光一闪，回信只有一个字：
> “可。”
他迅速收起设备，立即动身，直奔后山。
树林入口处，阳光被枝叶切碎，摇落一地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远处偶尔几声鸟鸣。
他谨慎地回头——确认没人跟踪，这才侧身钻入树林。
后山以难走着称。枝桠交错，遮天蔽日，大白天也阴得压抑。脚下地势起伏，眼前是望不到头、毫无特征的树干。别说找地点，能不迷路下山就算本事。
阿铁克努力回忆上次来的标记，凭着模糊的方位感一步步往前蹭。走几步就停一下找下一个记号，慢得像在摸黑。但靠着记忆，他还在推进。
回头望去，来路早被密林吞没，前后景致毫无分别。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抑制部的人总跟丢。
就这么走几步停几步，约莫半小时后，那间隐蔽的小木屋终于浮现。
他快步上前，抬手敲门。
屋内毫无回应。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出声时，身后林间突然传来一记磕碰声，和一声压抑的低呼。
“哇！唔——”
一把女性惊叫声刚冒头就被捂了回去。阿铁克立刻冲过去，只见林间空地上站着两人。
一个是披风衣的高大男人，面容冷峻，眼神沉静，正是库德罗。
另一个被他牢牢制住、嘴被捂紧的，是个女学生。刘海遮额，身形纤细，曲线却明显。
场面戏剧得突兀，而那女生，简直像专为“倒霉”角色量身定做。
阿铁克示意库德罗进屋。男人保持钳制，一步步退至门前，开门、进入、反锁。
阿铁克冷冷盯住少女：“米柯蕾，你为什么跟踪我？”
库德松开了手。米柯蕾理了理凌乱的衣领，抬起头，她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比刚才那副吓破胆的样子镇定多了。
“我……不小心听到了，关于你可能会遇到危险的事。”声音微颤，眼神却定定的。
阿铁克稍显意外，仍盯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他还是那么冷……可他不是坏人。我得帮他。只有我能做到。）
米柯蕾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昨晚我在天台听见有人谈论你……想早点告诉你。今天正好有空，又见你往这走……就跟过来了。”
“为什么不直接叫我？”
“你走得太谨慎了，好像在防着什么……我、我不敢突然喊你……”
阿铁克向库德罗示意她无恶意，让她坐下。她便将昨晚听到的、今早如何跟来却不被发现，全盘托出。
库德罗听完笑了：“能跟到这，真不简单。”
阿铁克低声说：“我以为我已经够小心了……怎么就没发现你。”
米柯蕾点点头：“有时候我身体会自己动……反而容易避开别人注意。”她没有说，这份“隐身”能力，是被长期排挤后磨出的生存本能。
“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跟踪……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不知不觉就跟来了……”
“哈，阿铁克，你在每个标记前停太久了，我看着都急。”库德罗拍拍他的肩大笑。他补充说，小屋附近装了隐蔽探测器，能感知接近人数。探测器显示阿铁克之外还有一人，他才绕后打算制服“跟踪者”，才有了刚才那幕。
“还有一点，”米柯蕾再次开口，不再犹豫，“那个说话的人……我没看见脸，但我认得那声音。那个人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