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她……她怎么了?"男孩稚嫩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话说我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望着麦克被煤灰染黑的小脸,喉间仿佛被铁钳攥住——那双清澈如泰晤士河清晨的瞳孔,此刻正倒映着即将崩塌的真相。
原来维多利鑫就是眼前这个童工的母亲,而小麦克竟不知她早已离世。怎么办?我要告诉他吗?告诉他其实他的母亲早已去世,告诉他说他最珍视的人早已化作冰冷的尸体——不,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啊!给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说这种残酷的话,这种事情谁做得到啊。但是他总有一天要知道这件事的,怎么办?要说吗!
我究竟要怎么做才好?谁能帮帮我?谁能来帮帮我!
我站在原地看着麦克的双眼沉默着,好痛苦,被他用着这种眼神看着好痛苦,好像离开这里。
"那个,你是叫麦克是吧,过来一下,姐姐有话给你说。"莉莉娅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沉默。
莉莉娅也许看穿了我纠结的样子,主动帮我支开麦克。真是的,虽然她有时候任性得像个小孩子,但像这种时候却总能敏锐察觉到我的心意。对于这样的她,我并不讨厌。
"我们上外面说吧,对了,你工作这么累肯定还没吃饭吧,姐姐请你吃好吃的,走吧走吧。""嗯,好吧。"麦克面带着微笑答应下来。别这样好吗?我一想到这个孩子失去了母亲,而他却自己却毫不知情地露出如此天真的笑容,就感到无比的难过,为他的那可怜的命运感到悲哀。
莉莉娅走了过来,她用她那温热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艾丽,我知道哦。我知道你很难受。不过没关系,你不想做的事就让我来帮你做吧。我没有你这么聪明,但至少可以分担些。"真相就由你来揭开吧,莉莉娅对我说完这些话以后,她便拉着麦克的小手走了。
真是的,在听了莉莉娅的这番近乎告白的话,害得我不禁有点脸红,真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冷静一下,不过现在我并没有这么做的时间,因为我还有着必须要做的事,真相还没有被揭露。
无论如何我也要给麦克寻找到真相,他母亲去世的真相,就把这当作给他一些安慰。
现在我和厂主两个人站在工厂外。
我再次向厂主发问:"所以你知道吗?维多利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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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我戏弄艾丽害得她脸红到耳朵根真是好有趣,好可爱,真想再来一次。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麦克,你听好不要乱跑,跟着姐姐哦。"我对麦克这样说着。
现在我们在离工厂附近不远的一条商业街。不过说是商业街,实际上只是一堆卖东西的小贩聚在一起而已。
在刚才我和艾丽得知了麦克就是死去的维多利鑫的儿子,而且更重要的是麦克似乎不知道他母亲已经去世的事。为了不难为艾丽,我带着麦克离开了工厂。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告诉麦克这件事。
我打算和他多玩一会儿,趁他把心放松下来冷静之后,编个理由告诉他,说其实他妈妈还活着,只不过现在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没法陪他。
我很清楚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母亲已经去世了,但我想着尽量能晚一会儿告诉他就晚一会儿告诉他。我希望让他多开心一会儿,作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感受这世界的美好,而不是去面对父母双亡、孤苦伶仃的痛苦。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再不济也要等真相大白之后再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去世的真相,而不是不明不白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就是艾丽的工作了,我现在要做的就只是陪他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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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套圈好有意思啊,你要来试试吗?"
我和麦克在一个摊位上玩着名为套圈的游戏,就是很常见的游戏。由于价格只要一便士比较便宜,因此大受穷孩子们的欢迎。本来我想带他体验更贵更有趣的游戏,奈何这附近只有比较普通的游戏项目,只好作罢。不过他玩得还是挺来劲的。
"行,我试试。"顺带一提我玩得也挺来劲的。
我可是游戏高手,像套圈这种游戏对我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真不是我吹,百发百中这个词听过吧,这个词据说就是为了形容我才被创造出来的。
"看我的,嘿呀。"只见掷出去的木环在空中漂亮地划出一条抛物线,向着目标飞去。
然后落在了距离目标物十万八千里的地上,可恶看来是被土地公公抢走了呢,不然凭借我高超的技术怎么可能落到如此下场。
"大姐姐好废啊。"哎呀哎呀被小孩子嘲讽了呢,难道我会因为被嘲讽就闹别扭然后报复式地一遍又一遍重来吗?你觉得我会是这种幼稚的人吗?
反正我觉得我是。
"啊啊啊,又没投中。这都是第二十次了啊,也该中了吧。哎,那边的老板你给我过来。"虽说只是失误,但我总觉得这个游戏不对劲,像是黑心老板对环做了手脚,身为天才侦探助手的我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看来有必要调查下老板了。
"怎么了,小姐。"老板紧张地跑过来,呵呵看来他感觉到我发现端倪了。
"你们家的这个环是不是做了手脚?为什么我投了这么多次一个没中?"
"怎么会,我身为天主教徒怎么可能做这种遭天谴的事?你没中恐怕不是环的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我技术不行吗?"
老板陷入了沉默。
哼哼这不过是他转移矛盾的手段罢了,但在我慧眼下他怎么逃避都没用。
"既然你说你家的环没问题,那你投个试试。"这真是完美的方法,恐怕老板根本不敢尝试。呵呵黑心老板啊,你的诡计到此为止吧。
"没问题。"咦?
老板拿起木环一扔就套中礼品了。咦???怎么会?
完了完了这下我成了既废物又爱找茬的人了,真希望别教坏麦克。
"大姐姐好废啊。"哎呀哎呀又被嘲讽了,看来得给麦克点教训。
“麦克别总嘲笑别人,就算你嘲讽人家也不见得比别人强,来你投几个试试。"毕竟是个孩子,直接打击太过了。等他失误后再教他不该嘲讽别人,呵呵这可真是天才想法。
"大姐姐快看我投中了只小兔子!"咦???为什么他一次就中了?那我算什么?
"大姐姐好废啊。"
"麦克我给你买好吃的,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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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掉的话是不是有点残忍了呢?”
"不会啊,像它这种小动物,生来就是为人类服务的。"麦克突然说出了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话。
生下来就只是为了他人而服务吗?感觉这只兔子和麦克很像呢,从小就被圈养在牢笼中,而自己又毫不知情——即使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从麦克刚才话里流露的价值观,想必是应该那个厂主为了更好压迫他而灌输的。
"不对,麦克,没有什么生命生来就是为了他人服务的。就像你,难道你生来就是为工厂打工的吗?"看来有必要重新教育这个孩子的价值观了。感觉自己就像个老师呢,哎呀哎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帅气了。
"就像这只兔子,它也有奔向自由的权利。它生下来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才不是为了人类而活。"
"可它被关在笼子里,又哪里会来所谓的奔向自由的权利呢?"
"权利不是别人施舍的,是自己争取得到的。就像这只兔子,只要它能够挣脱束缚它的牢笼,就能奔向自由。"
"但只不过是一只小兔子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会破坏束缚它的牢笼呢?"
"那要是兔子们联合起来呢?千千万万只兔子一起用力挣脱这个笼子呢?一只兔子的力量固然是有限,但是'兔子们'这个整体的力量是无限的,这个力量是大到足以破坏整个世界的。"
麦克在听完我的话以后沉默了一小会,然后说道:"嗯,也是,的确是呢,没有生命生来就该为他人而活,我生来也不是为了工厂而活的。我应该为自己的幸福而活,不,我还要为了那些和我一样的千千万万只兔子们的幸福而活。"这孩子真懂事,一说就明白。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对待这只兔子呢?"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应该会给我不错的答案。
“先养着吧。”麦克这样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毕竟这只小兔子这么可爱,我妈妈也一定会很喜欢它的吧。”
麦克果然是个好孩子呢,居然还为妈妈着想。
但是已经没有人会为他的兔子而感到高兴了,因为他的母亲维多利鑫早已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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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我不禁为他感到悲哀难过,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开口告诉他这个事实。
可这个案件总归是要有个真相的,为了真相,我必须去调查麦克和他母亲的人际关系。因为他现在暂时已经放松下来了,先试探性的问一下吧。
"麦克,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向麦克发问。然后看见他露出稍带疑惑的表情。我心头一紧。
果然还是太明显了吗?但是我还是要去询问他,因为我是侦探助手。
如果我现在问他的话,在我的哄骗下说不定他还有可能不会察觉。我现在不去问的话,艾丽肯定还要去问,等到了那时候他肯定会有所察觉。而且真到了那时候就需要艾丽去告诉他真相,玻璃心的艾丽肯定会为此感到痛苦,身为她的助手兼挚友,这种残酷的事理应由我来承担。
"咦?我妈妈,嗯…她是个很不错的人。"麦克浑然不觉的样子让我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什么意思啊,拜托回答的更详细点啦。"
"嗯...乐观开朗,心地善良,非常爱我——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很普通的回答呢,不过差不多也该进入正题了。
"麦克,那你有没有其他最重要的人呢?"我想将维多利鑫视为最重要的人应该就只有他儿子麦克了,因此我只要问麦克最重要的人就好了。
"最重要的人吗?应该就只有我妈妈,爸爸,还有……还有……好像没了。"他托着下巴回忆的样子像个小大人。
不对,这不就怪了吗?维多利鑫最重要的人应该是她的丈夫,儿子,可他丈夫已经去世了,而他儿子最重要的人只有她本人和她丈夫。
那她又是因谁而死呢?
啊想不明白,真想借艾丽那聪明的脑袋用用!
会不会还有遗漏的人。
"还有吗?还有谁是你最重要的人,或者说还有谁将你视为最重要的人?"我按着麦克的肩膀问他。
"就算你在怎么问我身边也没有那种人,我只是个童工,生活圈就这么大…"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我明白了,将维多利鑫视为最重要的人或许另有其人。
"那你妈妈呢?还有没有其他人将你妈妈视为最重要的人?"
"我妈妈吗?嗯…将她视为最重要的人恐怕只有我和爸爸吧。"
不对吧,这不对吧。
"那你姥姥,姥爷呢?"
"他们在我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我妈妈就去打工,在工厂中认识我爸爸,再然后就有我了。想想也知道,会将我妈妈视为最重要的人肯定只有我和爸爸吧。"
那这从邪影的机制上都说不通,将维多利鑫视为最重要的人并且还活着的人就只有她的儿子,而将麦克视为最重要的人又只有维多利鑫本人。难道真的是像警察们猜测的那样,维多利鑫是莫名其妙的被随机诅咒而死吗?
不会吧,邪影自诞生到现在的50年里,机制从来就没有出过错,这次为什么会出错?
不,或许还有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刚开始就被忽视的可能。
当一切不可能皆已排除之后,剩下的余下者,即使再离奇,也必然是真相。
"姐姐,所以我妈妈怎么了?"麦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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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你妈妈她去…"
"我妈妈已经不在了,对吧。"麦克的回答打断了我的话。
看来他已经察觉到他母亲去世了吗?也有可能是在试探我,还是先糊弄他试试。
"是啊,你妈妈她不在伦敦了,她去外地出差了。"我勉强挤出笑容对着麦克回答。
"大姐姐,我只是小还不是傻,一个贫穷的女工值得让警察专门找两个侦探告诉她的儿子说她出差了吗?而且我也是知道的,邪影的事。"麦克用稍带愤怒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妈妈究竟是不是因为邪影去世了,请你告诉我。"
终究瞒不住了。
"你真的要知道吗?即使它只会使你伤心痛苦"
"当然,我妈妈曾经告诉我,只有真正面对痛苦,才能走出痛苦。"他这样说道:"不敢面对痛苦的人只会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那你妈妈还真是乐欢啊。"我现在要慢慢来逐步告诉他,我害怕直接告诉他会对他的打击太大。
"那当然,我妈妈还告诉我,我们虽然活在痛苦之中,但只要向前看,终有迎来黎明的那一天。"
我蓦然失语。纵使他母亲再怎么乐观,可是最后等来的又是什么呢?。她等来的不是幸福美好,而是丈夫早逝,自己横死,儿子在血汗工厂挣扎。在这邪影与资本家共谋分食弱者的世道,底层人的乐观不过是献给屠宰场的肥肉。
"大姐姐你是不是想说,像我们这样的下层人乐不乐观又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知道的?"这孩子竟能看穿人心...
"表情看的出来哦。"
咦?看得出来吗?我明明感觉我没有什么表情的说。
"人当然要有一个信仰才能活下去,我所信仰的是黑暗终将结束。"
被小孩子上了一课呢,不过的确如他所言,人需要信仰支撑。
"所以告诉我吧,我母亲去世的真相,不过不要再用那种骗小孩子子的话来骗我,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还有谢谢你担心我,但其是我其实很坚强哦。"
我感到自己真是糊涂透顶。用那种愚蠢的谎言糊弄他,是对他的嘲笑,是对他的轻视。我自以为是的"为他",不过是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施舍同情,可在他眼中,这种姿态无异于怜悯、嘲弄和轻蔑。
我所该做的,不是用虚伪的言辞敷衍,而是坦诚地告知他真相。
"你说得对,"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的母亲,维多利鑫,几天前不幸去世了,是因为邪影去世的,我们为了调查和你妈妈相关的人,所以才会来你在的工厂调查"
即使此刻说出这残酷的现实,我也相信麦克绝不会被轻易打倒。因为他的坚韧远超我的想象。
"果然……啊,妈妈她也离开我。"说完他哭了起来"先是爸爸,再是妈妈,我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没有人可以陪伴在我身旁,陪伴我玩耍。陪我悲伤了,但是即使没有人陪我,剩下的路我也要一个人走完。"
我明白,麦克的哭泣是对至亲的深切怀念,而非对苦难生活的绝望。那泪水中饱含的,恰恰是对明日依然怀有的希望。
此刻,我应当帮助他重新站起,去直面明日。
"不,你不是孤身一人"我抱住他,抱住可怜的他"还有我可以陪着你悲伤,在你剩下的路途中,你也一定会遇上爱你的人。你会发生这么悲伤的事,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够完美,不过但正因此才会使着着迷,才值得人们为之着迷,为之奋斗。所以,别再哭泣了,站起来吧!拿起你手中的'工具',去塑造你心中那个更理想的世界吧!"我没有再说任何怜悯的话语,而是给予他最需要的东西——鼓励,是笑着面对生活的勇气,以及前进的方向。他如此坚强,只需我轻轻扶助,他定能凭借自己的力量,
走向那幸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