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
那是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脏跳动声。
无力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将脸埋入大腿,带着泫然欲泣的情绪。
目光偶然间落在墙边的那把枪上,情不自禁地朝它探出手。
米歇尔姐姐曾经用它救下了自己,可现在它却仿佛成为了一根能让自己解脱的救命稻草。
可要是自己真的死了……会有人为我感到悲伤吗?
也许会有吧,但是他们还在另一个世界……
而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又有谁会在乎自己呢?
克罗艾她们要是知道我就是让她们恨之入骨的魔女...还会把我当成好朋友吗?
更可笑的是——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会不会死。
因为我变成了魔女啊……变成了不老不死的怪物。
就连自愿去死的权利也被无情地剥夺了。
恐怕对准脑袋扣下扳机,也会在温暖的阳光下再度醒来。
....但心理同时又还有另一个声音,朝着我悄然低语——要不要试试呢?
也许这一次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说不定能让一切彻底结束。
分不清是那个声音,还是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于黑暗中,自己的手指触到了扳机,电光火石般的瞬间我微微怔了怔,有陌生的声音在大脑中响起。
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了脑袋。
随后,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扣动了扳机。
砰!
.......
——吾之名乃【黄之魔女】切西娅·凯尔洛斯,这是以吾之魔力,再搭配至高的炼金技术所制成的魔女专用魔导猎铳,子弹为炼金大师特质的原初之弹,其拥有能破坏目标的魔法回路之功效,目标体内的魔力越浓烈,则杀伤力越大,这把枪每天会自动恢复一发子弹,总数为6发,但普通人是无法使用的,也无法听见吾留下的这份说明,必须往其中注入相当程度的魔力才能激活它....只是,任何时候都不要一味指望武器,这把枪同样也能伤到身为魔女的吾等,万般切记,作为魔女,吾等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那个瞬间,当我触碰到手中这把造型独特的猎枪扳机时,原本尚有些混沌的脑海反而因为这一长串像是说明书一样的话语恢复了秩序,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把它丢掉。
【黄之魔女】...听到这个名字时,除了一阵转瞬即逝的胸闷感,也下意识地想起了之前在集市上遇见那个叫赫卡蒂的女孩,她似乎被称为【黑后】,两人的称号中都带有颜色,莫非她们存在什么联系吗?
但是那不重要,因为打从这之后,自己脑海中的颓废几乎是一扫而空,始终如噩梦般萦绕在心头的那股负面情绪也消散了。
——待我回过神来,早已经站立在大雨冲刷的血泊之中。
女孩子们和仅剩的弓箭手卫兵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幕,她们的目光从地面上那不省人事的尸体身上,僵硬地转向了还维持着瞄准姿势的自己, 我稚嫩的手指依旧按在扳机上,枪口处的袅袅白烟顷刻消散在厚重的冷雨中。
诡异的是,那扇门依旧完好无损,忠实地保护着禁闭室的入口,奇怪的只有突然出现在此处的我,但这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准脑袋——准确说是那个家伙的脑袋开了一枪,效果拔群,他甚至连一声杂鱼般的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轰然倒地。
嗯,这下安静多了。
——这是自己那个时候心中唯一的想法。
没有内疚,更没有害怕与恐惧。
心中所浮现出的,是与前两次杀人时完全不同的感觉,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意识到了原来自己的射击技能还算不错。
(怪不得米歇尔姐姐敢把这把枪丢在这里...原来只有魔女才能用。)
随后,我将枪口对准了最后仅剩的弓弩手,在他惊骇的表情中用食指轻轻拨弄着扳机,随意地像是在拨弄自己的发丝,丝毫不在意周围女孩子们那复杂的视线——
“——带我去找‘吞噬者’。”
......
急促的足音在黑暗的森林里格外清晰,积水的洼地于滂沱的夜幕中溅起涟漪,许久,走在前方的他止住步伐,驻足不前。
“我们和队长遇到那个魔女的地方就在这前面了!”
“谢谢您!到这里就可以了,前面可见度不足了,请回去保护大家吧!”
“你...真的要去吗?”他担忧地望着我,这一次,他伸出的手却并非为了拉动射杀我的箭矢,而是试图制止我那在他看来等同于送死的冒险行为,可又愣在了半空中,“我不会跟威尔先生说你杀死了他的,这是正当防卫,而且我也出于同样的理由射杀了差点污秽化的大哥,如果你不那么做,那些女孩子可能会受到伤害,他的精神不太正常....或者说跟那个魔女交手之后,我们所有人的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内陆逃命吧,反正审判官肯定会来讨伐魔女的。”
“不用了。”我拒绝了这份极具诱惑力的提议,自顾自地拉动枪栓,检查里面的子弹,“我还有朋友需要去拯救,相反是我应该感谢您才对,谢谢您即便这样也能坚守骑士的本心,没有像他们两人那样伤害我们。”
明明对枪械几乎一无所知,但自己却无师自通般地在摆弄着它。
刚用掉了一枚,还剩五枚。
“那把猎铳...”他的目光也落到了我手里的东西上,带着丝丝狐疑与凝重,就在刚刚,就是这东西夺走了他疯癫同事的性命。
“米歇尔姐姐留给我们的保命的武器,勉强还能用。”我面不改色地用手指顺着铳身的圣徽纹路细细抚过,如同保养武器的枪匠,对现在的我来说,编造谎言已经跟呼吸一样轻松了。
“修女小姐,你一定要活下来!一旦发现不对劲的话,就跑吧!为了活命而撤退并不可耻!”
眼见我意已决,他万般无奈,只得沉重地叹口气,将弓弩背好,取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饱含沧桑的中年男人面孔,随后庄重地朝我敬了个礼。
也许他是在用他的方式朝我表达敬意吧。
“嗯,我会的。”
“我这就去找威尔大人报告此事,你一定要小心!”
随后骑士靴踏破泥沼,发出清脆的破水声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