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巨兽的咆哮撕裂空气,硝烟(训练弹模拟)与机油、泥土的咸腥气息涌入那辆被漆成深灰、代号“闪电”的二号坦克D型敞开的车长舱盖。“履带!右前诱导轮!断了!”驾驶员千鸟·凛的声音绷紧,透着一股被打扰清梦的极度、深沉、宇宙级别的不爽。
“Verdammt noch mal!(该死的!)”车长星羽·芙蕾雅用纯正的柏林腔低吼,浅棕色的左眼在烟尘中危险地眯起。透过狭小的观察缝,一辆涂着陌生校徽的钢铁怪物——T-26轻型坦克(1939型)正用它那门看起来能把‘闪电’整个吞下去的45mm炮,不紧不慢地将炮口对准她们。“绝望?”她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狂热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穿透引擎的嘶鸣,“那种东西只配刻在敌人的棺材板上!千鸟!引擎超载!倒车!十点钟方向土坡!五十铃!高爆弹!Sprgr. L'spur!快!”
“遵命,指挥官!”赤发副车长五十铃·焰的声音清脆有力,带着绝对的信任。她以惊人的速度,将一枚黄铜弹壳、绿色弹头的20mm高爆曳光弹推入炮膛。“装填完毕!”动作流畅,赤发甩动,那缕特意染白的发梢在昏暗的车内划过一道亮光。
千鸟淡青色的眼眸里毫无波澜。她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用仿佛要捏碎操纵杆的力道猛地向后一拉!濒临解体的迈巴赫HL62 TRM引擎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吼!断裂的履带哗啦垂落,右前负重轮在失去束缚后疯狂空转,卷起漫天尘土。“引擎…快爆了…”千鸟有气无力地嘀咕,身体却像粘在座椅上一样稳。凭借着德系祖传的精密扭杆悬挂赋予的出色机动性,整辆坦克如同一条被踩了尾巴又灌了红牛的钢铁腊肠犬,以一种滑稽、狂野、随时可能散架的姿态,剧烈颠簸着、甩着“断腿”,疯狂地向后“弹跳”而去!
“轰——!” T-26的45mm炮弹带着令人牙酸的尖啸,狠狠砸在她们前一秒的位置,炸开的泥浆和模拟破片像雨点般噼啪砸在‘闪电’薄弱的装甲上。剧烈的冲击让坦克像被巨人抽了一巴掌的陀螺般疯狂摇晃。星羽的头“咚”地一声狠狠撞在潜望镜坚硬的边框上,眼前金星直冒,“Perfekt gefahren, Fahrer!(完美驾驶,驾驶员!)”星羽强忍着眩晕嘶吼。她们险之又险地“滑铲”进了低矮土坡的掩护后。
“呼…呼…下次…没有三人份的炸猪排盖饭…我就…罢工…睡到天荒地老…”千鸟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驾驶座上。
星羽甩甩发懵的脑袋,无视额角的刺痛,大脑飞速运转。20mm炮?对付T-26那身最薄也有15mm的“铁皮”?穿甲弹?挠痒痒都嫌不够力!弱点!必须找到那个该死的弱点!炮塔座圈环!车体后部脆弱的散热格栅!还有…炮盾下方那条该死的、比千鸟睁开的眼睛缝还窄的观察缝!“五十铃!保持高爆弹!听我命令!给我瞄准炮盾下方,观察缝和炮塔座圈接合部那块‘甜点’!用弹幕覆盖它!”星羽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闪电”如同受伤的毒蛇,猛地从土坡后探出炮塔。星羽一把推开碍事的潜望镜,亲自扑到炮手位,汗水混合着油污刺痛眼角。她将娇小的身体死死压在瞄准镜上,浅棕色的瞳孔缩成针尖,十字线如同焊死般锁定了那条象征着渺茫希望的缝隙。T-26笨重的炮塔正发出令人心焦的机械嗡鸣,死亡的炮口一寸寸移向她们。“稳住…稳住…Für das Vaterland! Und für unser Mittagessen!(为了祖国!也为了我们的午饭!)”她屏住呼吸,在对方炮管即将完成指向的死亡临界点,用尽全身力气猛踩击发踏板!
“嗵嗵嗵嗵嗵——!” 2 cm KwK 30机炮特有的、如同撕布机般急促而清脆的连发声瞬间爆发!一连串拖着明亮尾迹的20mm高爆曳光弹,如同复仇的蜂群,泼洒向T-26炮塔正面的目标区域!大部分炮弹在厚重的炮盾上撞成无用的火花,发出叮叮当当的悲鸣,但至少有那么三四发,精准地啃噬在观察缝边缘和座圈脆弱的接合部轰然炸开!碎片和冲击波狠狠灌了进去!
一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的两秒…
“叮——————!!” 刺耳得足以穿透灵魂的“击毁判定”蜂鸣声,如同天籁般从T-26车体内狂响而起!同时,代表车辆完全丧失战斗力的巨大红灯在T-26炮塔顶部刺眼地亮起,引擎也不甘地停止了轰鸣!
“Wir haben gewonnen! Sieeeeeeeeeeg!(我们赢了!胜——————利!)” 星羽如同炮弹般从舱盖中弹出上半身,月光般的银发在硝烟与夕阳中狂乱飞舞。她激动地高举左手,那只沾满油污却依旧散发着倔强荧光的半掌手套上,外侧精心刺绣的德文“Sieg”在胜利的光辉下熠熠生辉。
“やったー!(太好啦!)星羽大人赛高!世界第一的指挥官!”五十铃也欢呼雀跃地探出头,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的星星,对着“瘫痪”的T-26做了个元气十足又略带挑衅的鬼脸,“看吧!找准‘G点’(弱点)狠狠戳下去,就算是钢铁巨兽也会舒服到‘停机’哦!”
千鸟连头都懒得抬,只是用额头在方向盘上蹭了蹭,发出梦呓般的胜利宣言:“赢…了…好…睡觉…猪排饭…三人份…超大碗…星羽…请客…”
“旭日台高校!胜——利——!”兼职裁判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宣布。观众席上,只有几个野鸡学校学生和被“发配”来的工厂管理员大叔象征性地、慢悠悠地拍了几下手。
但这丝毫无法冷却三人心中劫后余生叠加首胜的狂喜!在星羽眼中,履带断裂、冒着青烟的“闪电”和旁边袖珍得可爱的“小跳蚤”(一号A型),就是她们屠龙的圣剑与盾牌!“为了庆祝史诗般的首胜!”星羽意气风发地站在“闪电”的炮塔上,那件万年不离身的黑色大衣下摆在硝烟中猎猎作响,“食堂!最高规格!炸猪排盖饭!玉子烧!味增汤!无限续碗!我请客!”
“万岁!星羽大人最伟大了!”五十铃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闪电’的炮塔。
“饭…超大…”千鸟微弱却异常执着地补充道。
管理员大叔推了推眼镜,看着那辆右前轮空转、履带像断掉的肠子一样拖在地上、浑身散发着“快修我”哀鸣的老古董二号坦克,认命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走吧,姑娘们,先把咱们这位‘钢铁瘸腿汪’拖回厂里。履带断了,诱导轮估计也废了,驱动轮这么硬造…唉,这月的维修费又得从你们的‘战车部’经费里扣了。”
“Kein Problem!(没问题!)”星羽毫不在意地挥手,眼中燃烧着炽热的野心光芒,“胜利的荣耀岂是金钱可以衡量!用博物馆里挖出来的老古董干掉正儿八经的二战主力轻坦!这足以写进旭日台的复兴史诗第一章!”她昂首望向远方荒芜的校园,“记住今天!这只是‘闪电’与‘小跳蚤’传奇的开始!总有一天,我们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全国大赛的舞台上,让黑森峰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们,清清楚楚地听到‘旭日台’的名字!用我们的方式!”
回程路上,“闪电”被“小跳蚤”吱呀拖着。夕阳染红海面,照亮远处破败的旭日台高校——杂草丛生的操场、锈迹斑斑的起重机吊臂,无声诉说着因海水污染而衰败的过往。
五十铃开着“小跳蚤”,看看后座昏昏欲睡的千鸟和副驾意气风发的星羽,轻声哼歌。星羽望着荒凉景象,思绪飘回更早:
(回忆)
空无一人的战车道申请办公室落满灰尘。体检单被黑森峰拒收、梦想破碎的银发少女星羽,固执地将手写的、充满狂热的“战车部成立申请书”塞进校长室门缝。她遇到同样迷茫的五十铃。“跟我干!用战车道让这废校起死回生!”星羽的十级口才只为一人点亮。随后千鸟被五十铃以“包吃包住有地方睡觉”为饵拉上“贼船”。三人掏空生活费,从废品商处淘来锈迹斑斑的一号A型。没有工具,没有经验,只有星羽从《战争雷霆》和历史书学来的纸上谈兵。她们在废弃船厂,顶着海风,用扳手、锤子和食堂菜油,花一个月才让老古董勉强能动。那双绣着“Sieg”的手套,是第一次启动引擎时五十铃送的礼物。后来,在星羽“骚扰信”轰炸下,从未露面的校长(大概烦透了)勉强拨了笔小钱(像是贪污款里漏的沙子),让她们买下二号D型,给了个名存实亡的“战车部”名头,只为堵嘴,让她们用可怜的比赛补贴自生自灭...
(回忆结束)
疲惫如潮。星羽躺在宿舍床上,月光流淌在几乎透明的银发上。黑色大衣搭椅背,“Sieg”手套在枕边散发微光。战斗喧嚣远去,食堂庆祝(“豪华”炒面加蛋)的喧闹平息。身体酸痛,思绪却活跃。
“T29弱点...悬挂损耗太大...维修费够买半条履带...”她喃喃自语,毫无睡意。以弱胜强非但未满足,反点燃更炽热的火焰。“不够...远远不够。”她翻身,目光落在墙上——黑森峰战车队海报。涂铁十字的虎王巍然屹立,标语:“Eisen und Blut!(铁与血!)”那是她失之交臂的梦想之地,体检“不合格”如无法逾越的鸿沟。
“哼...”她倔强轻哼,“黑森峰...等着瞧。就算用‘小跳蚤’和‘闪电’,就算在这废校...我,星羽·芙蕾雅,也会让旭日台的名字响彻战车道!”她深深凝视海报上威严的虎王,仿佛汲取力量与执念,缓缓闭眼。
宿舍窗外,海风带着异样气味吹拂寂静校园。角落的小维修厂里,隐约传来管理员大叔敲打金属的叮当声和无奈叹息:“唉,这俩老古董...明天又得忙活...不过,这几个丫头,还真能折腾...”
夜很长,旭日台战车部的钢铁故事,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