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羽的感冒来得迅猛而凶猛。
那场暴雨中的战斗、湿透的制服、战斗后未能及时更换衣物、紧绷神经骤然放松后的虚弱…多重因素叠加,让她在回到“海龙”号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月光银的长发失去了光泽,黏在滚烫的额头上,往日神采飞扬的“德棍”气势被剧烈的咳嗽取代。
“咳咳…Kein Problem…我没事…”星羽裹着厚厚的毛毯,蜷缩在宿舍床上,声音沙哑,却固执地对着忧心忡忡的五十铃和拿着体温计的七咲摆手。床头柜上堆着退烧药和热水杯。
“39度8!这叫没事?”七咲推了推眼镜,淡红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放下体温计,“在战车里高温和密闭环境会加剧症状。你想在真理的T-34面前表演‘晕厥指挥’吗?”
“可是…可是星羽大人不去的话…”五十铃端着姜汤,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满是焦虑。
“咳咳…真理…苏联…T-34…咳咳…我必须去!”星羽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颊烧得通红,“雪晴…她的指挥…需要我…对付真理…不能只靠‘玉碎’或者…咳咳…蛮干…”
千鸟慢悠悠地走过来,把一袋冰贴“啪”地一下贴在星羽滚烫的额头上:“降温…好得快…”
……
全国大赛四强赛的抽签结果如同又一盆冷水浇下——知波单的对手是真理高校。这支以钢铁洪流闻名的劲旅,是任何对手的噩梦。她们的主力是数量庞大的T-34/85中型坦克(76mm或85mm炮),SU-100坦克歼击车(100mm巨炮)和灵活机动的BT-7快速坦克。战术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利用T-34出色的机动性和均衡性能,形成钢铁洪流般的集群冲锋,凭借数量和冲击力碾碎一切防线!
战场设定在一片广袤的、模拟冬季东线战场的雪原(人工造雪)和城镇废墟混合地形上。开阔地带利于T-34集群冲锋,而废墟则提供了复杂的巷战环境。寒风凛冽(大型鼓风机模拟),气温骤降,这对刚刚经历暴雨、装备损耗严重、核心车长还生病的知波单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雪晴奈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了星羽的宿舍。她换上了厚实的冬季制服,白色长发束在保暖帽下,但神情凝重。她带来了详细的真理高校情报和战场地图。
“真理的风格…你知道的。”雪晴的声音带着疲惫,但眼神坚定,“数量优势,集群冲锋,正面碾压。她们的T-34/85性能均衡,85mm炮对我们的九七式和‘チヌ’威胁巨大。SU-100是隐藏的重锤,需要特别提防。BT-7负责侦察和骚扰。”她将地图铺在星羽床前的小桌上,“战场开阔区域太多,对我们非常不利。废墟区域是唯一的喘息地,但也可能成为被分割包围的陷阱。”
星羽裹紧毛毯,强打精神凑近地图,浅棕色的眼睛努力聚焦:“咳咳…不能…不能在开阔地决战…会被淹没…必须…把她们引进废墟…打巷战…消耗战…”她指着地图上纵横交错的模拟街道和残破建筑,“利用建筑死角…设置交叉火力…优先…优先打掉领头的T-34…制造混乱…SU-100…机动差…视野受限…巷战里是靶子…咳咳…”
雪晴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经历了BC自由和桑德森的洗礼,她对星羽的战术思路不再那么排斥。“巷战…需要极高的协同和单兵能力。我们的九七式和‘チヌ’在废墟中更灵活,但火力劣势明显。”她看向星羽,“你的‘黑豹’…还能修复吗?”那辆为保护“铁砧”而牺牲的三号J型,是知波单目前唯一具备一定穿甲能力和精度的战车。
星羽眼神一黯,摇摇头:“炮塔…废了…底盘…勉强能修…但来不及…下一场…赶不上…” 失去“黑豹”,意味着失去了对抗T-34正面的有效手段。
“那就只能依靠‘铁砧’了!”雪晴指向地图上一个关键路口,“这里!‘红场’十字路口!视野相对开阔,控制四条主干道!把‘铁砧’部署在这里!用它的105mm炮封锁路口!作为吸引火力的磁石和区域拒止的堡垒!”
“太…太暴露了!”星羽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它就是活靶子!真理的T-34会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咳咳…用‘铁砧’和九七式…当诱饵…打消耗…”这是极其残酷但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战术。
雪晴握紧了拳头,“用牺牲换取时间和空间!在巷战中把真理拖入泥潭!消耗她们的数量优势!寻找反击的机会!这需要…所有车组都有‘玉碎’的觉悟!”
星羽沉默了。高烧让她的思维有些混沌,但雪晴的战术意图没错。她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标注为“铁砧阵地”的十字路口,仿佛看到了即将在那里爆发的钢铁的绞杀。她抬头看向雪晴,浅棕色的眼眸在病容下依旧倔强:“咳咳…我…我会上车…指挥一辆‘チヌ’…作为预备队…咳咳…七咲…需要她…在‘铁砧’上…只有她的炮术…能发挥那门105炮…咳咳…最大的威慑…”
雪晴看着星羽烧得通红却坚持请战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她最终点了点头:“好。但你必须保证,一旦身体撑不住,立刻退出!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赛前准备在刺骨的寒风和紧张的气氛中进行。整备库内,焊花在冰冷的空气中闪烁,“铁砧”的维修工作争分夺秒。九七式改被加装了大量烟雾弹发射器,车组成员们默默检查着武器,气氛凝重而肃杀。雪晴奈穿梭于各个分队之间,下达指令,检查装备,鼓舞士气。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毅,那份大小姐的傲娇被一种肩负重任的沉稳所取代。
星羽裹着厚厚的冬季大衣,戴着毛线帽,脸色依旧苍白,但高烧似乎被伏特加和意志力强行压下去了一些。她坚持来到整备库,亲自检查分配给她的那辆三式中战“チヌ”(代号“猎刃”)。她抚摸着冰冷的装甲,感受着引擎启动时的震动,浅棕色的眼眸透过呼吸在寒风中形成的白雾,望向整备库外那片被人工白雪覆盖的战场模型。
“真理…咳咳…”星羽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屈的狠劲,“…就算爬…我也会爬到终点…”她握紧了左手,那只“Sieg”手套被厚厚的冬季手套包裹着,但那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信念,从未如此炽热。即将到来的,是一场在冰雪与寒风中,用意志对抗钢铁洪流的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