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湘学院主体建筑的广大地下部分,有一批使用金属玻璃和合金骨架为材料建造的透明隔离室,非常适合用于隔离观察,是一座由未来科技与绝对理性构筑的透明蜂巢。这种材料足够坚硬,也采用了先进的建筑技术,足以将狂暴的犀牛或发狂的猛犸象困于方寸之间。尽管这里是地下,但地面上一排排的灯,将整个空间都给照亮了。
在这座设施入口处的地方,男人忍不住向周围环视了几眼。这个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每一次踏入这深埋于地心的堡垒,其宏大规模带来的压迫感依旧如影随形。如果不是亲眼看看,怎么也无法想象在学院的地下会有这么大的设施,不亚于冷战时期美国和苏联两国最大的防核地堡的规模。这里的位置是学院地下11.5米,占地面积8000平方米,大约相当于三十座网球场的大小,设立了有300多个透明隔离房,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用处的各种区域,这是多么大的工程量啊。
代号“渡鸦”的周祚熙,是当时负责带领特遣组的组长,现在正穿着便装。就在十几分钟以前,他受到校长的传唤去校长室,没想到,此刻已随校长置身这严禁踏足的禁区——RTW隔离区。
说起来,他自己也对那个被带回来的晚辈的现状挺挂念的,这次也正好来看看。毕竟学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将紫苑的情况告知此次事件的关联者。
“要是她没事就好了。”组长在心里想着。
在一间透明隔离室内,穿着白色衣服的紫苑,非常安静的坐在床的边缘,就好像一个普通的漂亮女孩,轻软的羽绒被被放在一旁,似乎对那点温暖毫不在意。她的脖子上有一个精致的颈环,其内部装着微型的电磁辐射发生源,那是学院的先进科技研发出来用以约束的机器。它散发的磁场可以小范围内强烈扰乱机器设备,即使是伽利尔摩流体也会失效。除了这个,他们还特意为有良好导电性的金属玻璃覆盖了一层绝缘材料,可谓是为任何可能发生的不测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每次来到这种隔离室,都容易让我想起了电影里关押万磁王的地方。这里只有床、白茫茫的地板和玻璃墙,在这里待几天会有很大的精神压力。”关河脸色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们不能给这地方好好布置一下吗,加入一点……嗯……可以满足少女心的东西。住在这里的可是我们的学生,而且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对着身旁的人说道。
那是一个身着修长罩袍的女子,罩袍上有着曲水纹。宽大的兜帽垂落,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沉静如古井、却异常美丽的眼眸,以及线条优美的下颌。她是曾在会议室里与校长谈话的其中一个人。外面的门严丝合缝的关着,这里的一切应当高度保密,参与这里工作的人都懂得规矩。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可惜的是,我从许久之前就没有属于人类那些温暖感情了,因此无法考虑到那些事。”长衫女子用冰冷的声音回答。从那如同修道者般的罩袍之下,一只金属的手臂伸了出来,轻轻抚在自己的胸膛上。
“而这正是为什么由我来负责RTW隔离区的原因,不是吗?”罩袍女子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别的意味来。
“呃……抱歉。”关河知道眼前的女性曾经在与革新社的战争中失去了多少东西,他是知道这些事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他不想去触及她心中的伤痛。
关河下意识地横扫了一眼远处其它的隔离室。那些隔离室之中大多都是空荡荡的,有几个在周围被严密的拉上了帘子,使得无法从外面窥探里面的情形。
他知道那代表什么。那是这所学院里很多人都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恰恰只有像这个罩袍女子的存在才能在这种地方长期待下去。
“……”女子只是沉默不语,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周祚熙也只能来回的盯着他们两个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现在的气氛似乎有些令人难受。
“她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是和之前一样吗?”关河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不得不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在大约一周之前,由南湘学院派出的调查组从法属波利尼西亚将昏迷的苏泠和她一并带了回来。自那时起紫苑就被送到了这里,为了能在带她回到学院后有效封住她的力量,关河提前就已经指派技术局的研究人员们特别开发了抑制装置。事实证明,关河的决定是相当有远见的,他们的努力后来确实被派上了用场。
从昏迷中醒来之后,紫苑有任何攻击性的举动都是在预计当中的。虽然由于被装在脖子上的抑制装置的效果,她应该不可能召唤出那些带着电流的银色藤蔓或是朝研究人员所在的方向发出超过三万安培的致命电流,可至少,展现敌意的举动总会有一些吧。
但紫苑的反应却和他们所想的完全相反,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反而温顺的反常。
研究人员对她作了详细询问,紫苑也全部回答了,而且对答清晰有条理。他们惊讶的发现,她本人的记忆似乎只是持续到“安娜贝尔号”上发生的意外就为止了,从那一刻起,对她来说,时间好像就完全停止了一样。
单就从外在的表现来看,并没有任何问题。不,应该说太正常了,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她那副冷静的样子,那会是伪装出来的吗?
在其后的身体检查中,结果则更加令人吃惊。附着在她身上缠绕侵蚀她的那些怪异寄生体,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水面上的波纹消失一样留下没有任何痕迹,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出于保险起见,那个颈环(抑制装置)还是没有被取下来。
从先前到现在,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她的表现与之前一致。”罩袍女子这才开口。“看起来好像是找回了自己原本的意识。根据这些天的检测结果,虽然觉得难以置信,她的身体上也没有任何寄生体存在的痕迹。”
“什么?您的言下之意是,她如今已经恢复正常了?”周祚熙吃了一惊,距离那个噩梦般的雨夜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他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关于紫苑的现状。但这怎么可能呢。根据过往资料,被伽利尔摩流体寄生的受害者被完全转化,还能恢复正常?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难道说学院的科技已经发达到这种地步了吗?!突破了生命与非生命转化的禁忌壁垒?
“别误会,并不是我们帮助了那个女孩,实际上我们还什么治疗都没有做,在第一次检查她的身体时,她就已经是这样了。”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罩袍女子用冷淡的声音回应他。“还有,我只是说‘像是找回了原本的意识’,可从没有作过‘她已经恢复正常’这样的判断,不要过度去延展我说的话。那种寄生体很狡猾,这也有可能是某种诡计。”
组长的脑海里一时有些混乱,短短几分钟之内,他被告知的超越常识的事情太多了。
“这也是校长叫你一起来的原因。听说你是那天第一个赶到苏泠和紫苑两人昏迷地点的人,你好好回忆一下,除了你在报告中已经提到的,还有注意到什么其它任何的异常现象吗?”完全没有顾虑到他现在心中的动摇,罩袍女子将冷然的目光放在组长的身上,里面有一丝探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