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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时半刻之间,那个又高又瘦的身影就在人潮中消失了,难以追寻踪影。稍稍凝滞了一下,苏泠就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有只手凑到了腰部后面的地方,用捉弄的手法捏了一下。
“呀啊!”
由于女性的身体比男性更敏感,腰部皮肤又比较细嫩,来自神经末梢的痒的感觉让苏泠整个人一激灵,发出了一声清亮且娇俏的声音。
在那个瞬间,苏泠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阿勒?”克莉丝汀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被碰到身体时的声音简直就像女孩子一样,真可爱。”
“你、你在干什么啊!”苏泠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手忙脚乱地捂着自己的后腰,又气又急地瞪着克莉丝汀。周围不少路人的目光瞬间被这声娇呼吸引过来,好奇、探究、甚至带着点善意的揶揄眼神纷纷落在两人身上。苏泠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压低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克莉丝汀!注意点场合!万一被认识你的人认出来怎么办?Gospel的女王大人当街调戏男生,明天的学院头条就有了!”
“谁让你从刚才起一直在看着别的地方,就算是不了解恋爱关系的我也知道,把女朋友晾在一边在约会中可是失分的行为喔。”克莉丝汀非但没收敛,反而得意地扬了扬小巧的下巴,双手叉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只是练习而已吧。苏泠在心里腹诽了一下。
我看你玩得挺投入的嘛!这分明是借着‘演习’之名行痴女之实!我的腰……可恶,这身体也太敏感了!
“好啦好啦,”克莉丝汀见苏泠一副快要原地蒸发的模样,终于稍稍收敛了一点,凑近了些,歪着头,熔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认真,“你刚才好像在想什么很严肃的事情?眉头都皱起来了。也跟我说说吧?”她微微前倾,领口处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一缕金发调皮地滑落肩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我很可靠快告诉我”的、反差萌十足的无辜感。
苏泠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那关切的眼神不似作伪。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关于那个可疑男人的疑虑咽了回去。现在说出来,除了让这位大小姐更兴奋或者更紧张(以她的性格,前者的可能性高达99.9%),似乎没什么实际帮助,还会破坏眼下这好不容易(?)维持的“约会”氛围。
“……没什么特别的事。”苏泠移开视线,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敷衍,抬手揉了揉眉心,“只是……人偶尔也会有想的事情太多的时候吧。”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别太在意,大概只是最近没休息好。”苏泠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随口把这件事情搪塞了过去。
克莉丝汀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那通透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苏泠勉强的伪装。就在苏泠以为她又要追问时,她却忽然展颜一笑,仿佛阳光穿透阴云,重新挽住了苏泠的胳膊,这次力道倒是轻了些。
“既然哥哥不想说,那就不问啦~”她语调轻快,带着点小女生的善解人意,“不过,如果真有什么麻烦事,记得告诉我哦!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可以当个合格的听众嘛!毕竟我们现在可是‘搭档’!”她晃了晃两人交缠的手臂,笑容明媚得晃眼。
搭档?我看是绑匪和人质还差不多……不过,这家伙偶尔露出这种不痴女的样子,还挺……顺眼的?打住!苏泠,清醒点!这是糖衣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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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次奉命来到这片异国的辽阔大地的时候,查德·帕丁森就因为这与自己想象当中截然不同的一切而感到惊讶。他是一名CIA的要员,目前驻扎在这里,精通伪装和脱身的本领,就像条谨慎的变色龙一样。查德一直被本国政府灌输着一种理论——即中国人民生活在一个奥威尔式的威权主义社会当中,这个国家所有的一切都死气沉沉,就像汤姆克兰西笔下描写的那样。可这里的一切和自己想象的大不一样,他们拥有崭新的宽阔大街和繁荣的城市,能从人们的眼神中看到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与向往。但同时他们又不像西方那些无良记者一样缺乏最基本的礼貌,像非洲大草原上的鬣狗无时不刻刺探着。
中情局的许多前辈干员曾在苏联活动过很长时间,他们说在那里有一群守旧的老迈计划人员管理着经济,把国家经济搞得一团糟,牙医只在手术中使用麻醉剂,任何未经许可的电影和音乐都是监狱级别的。可这里的人们呢?他们却享受着西方提供给他们的一切娱乐产品,同时也坚持自己的理念毫不动摇。信息确实如西方所愿穿透了竹幕,但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形式。中情局之父艾伦·杜勒斯相信培养“第五纵队”是摧毁那些威胁美利坚帝国统治的国家无往不利的利器,他们能够“挖出布尔什维克的根”。假如杜勒斯泉下有知,不知道他现在将会作何感想。
查德伸出右手将一枝墨西哥红万摁灭掉。他对这个牌子情有独钟,无论是到哪个国家去出任务都会带上几盒。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约定见面的时间差不多了。
这里是一个老旧的仓库,从这个街区建造之前就在这里了,现在用来堆放成捆成捆的纸质工艺品。空气中飘浮着一种淡淡的檀香味,一旁的墙面石灰岩表面已经剥落,上边大大的张贴着“严禁烟火”的鲜明字样。其实他是懂得一些汉语的,但是现如今他的身份是一家美国公司派来商谈采购事宜的人,而不再是一个经受过了好几年严格语言训练的中情局特工。这样更能够避免别人的怀疑。
原本像是这种在中国的行动,使用美籍华人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由于此次行动关系重大,在大多数的联邦机构当中种族主义盛行,对华裔又素来缺乏信任,这个任务最终才会落到了他的头上。
这个时候,传来一声几乎是微不可查的声响,查德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人进仓库里来了。他瞬间绷紧了神经,像一头察觉到危险的猎豹,身体依旧放松地靠着货架。
他朝门口瞥了一眼,瞳光中仿佛有刀刃在流转。
那个人站定了。就在那里,相隔了大约几码以外,在这异样的状况之下。
虽然默然的站着,但却有着好像野狼一般、粗暴而又狂野的气息。
从那个毡帽下,目光沉着的扫过这个地方,那恐怕是在把握这个仓库的构造吧。
“异教徒。”穿着深褐色服装戴着帽子的男人开口了,声音冷的像冰块。毡帽下,那道锐利的视线终于定格在查德身上。“承诺的东西你们带来了吗?”
查德悄悄的打量着眼前的来者。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革新社的成员。
“呃……当然,你可以完全放心。”他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商人式的、带着点谨慎的热情笑容,声音平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讨好,但此时的表现中稍稍有一点僵硬。本来像典律者这些家伙,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异类,革新社这些极端宗教狂热分子就更是如此。毫无疑问,面对一个思想逻辑乃至世界观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让人不知所措,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必须要说这些话。“这一路上还顺利吗,我的朋友?有没有遇到什么……小麻烦?”查德出于慎重的询问,也是试图用闲聊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同时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
“有一个棘手的警备人员,侦察做的不错。不会逃走————没有狡猾到逃跑————却是很不错的侦察者。”男人沉静却又有些不耐的回答。“已经想办法处理掉了,不过最多到明天早上,就会有人发现残渣。”
“所以,现在别再说那些废话。如果你还记得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戳破了查德试图维持的虚假客套。
查德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他朝旁边待命的年轻助手沃克使了个眼色,不再多言。沃克立刻会意,动作利落地走到仓库角落一个盖着厚厚粗亚麻布的木箱旁。他拔出腰间锋利的战术匕首,寒光一闪,“唰唰”几声,干脆利落地割断了捆扎箱子的结实绳索。麻布被掀开,露出里面塞满防震填充物的木箱真容。
“沃克,”查德的声音恢复了特工特有的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动作轻点。我想我不必提醒你,里面的‘那些东西’可不喜欢颠簸。”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毡帽男人身上,既是提醒助手,也是最后一次试探对方的反应。
自始至终,毡帽男人对查德的提醒置若罔闻,只是沉默不语的径直走向那个木制的箱子,就好像在场的其他人根本就不存在。当他俯身看向箱内以后,那张被帽檐阴影笼罩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涟漪,但身上冰冷的气场稍稍减弱了一些,如同凶兽暂时收敛了利爪。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查德保持着商人的口吻,脸上是滴水不漏的职业化微笑,“我们另有其它地方用来存放它。只要确认了您的‘诚意’,后续自然畅通无阻。”他暗示着交易的下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仓库内,尘埃依旧在光柱中无声起舞。檀香、旧纸、烟草,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混杂在这片昏暗中。交易的核心,才刚刚开始显露冰山一角。而仓库外,学院夏夜的喧嚣仿佛被厚厚的墙壁隔绝在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