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校服设计者!当那身熟悉的黑白制服重新包裹住身体,苏泠感觉灵魂都归位了。布料带来的踏实感和“泯然众人”的安全感,瞬间抚平了被公开处刑的羞耻。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庆典小吃摊的咸腥味和自由气息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许多。既然无法立刻逃离这个星球,那就尝试融入吧。毕竟,名义上,这确实是属于学生们的节日。
今天自己倒没什么特别的任务安排——除了晚上。
想到晚上,苏泠就有点头疼。学生会要在“观澜阁”——那座临湖而建、拥有巨大落地窗和精致庭院、专门用于重要接待和会议的学生会专属场馆——举行盛大的欢迎晚宴和社交舞会。
作为会长,她是绝对的主角兼吉祥物,必须全程参与,微笑、寒暄、跳舞……一个都跑不掉。罗薇甚至提前一周就给她塞了一本《国际礼仪与舞步速成》,美其名曰“会长の修养”。
所以现在!趁着这宝贵的自由时光,她决定好好逛一逛庆典,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如果能忽略周围时不时投来的敬畏目光的话),感受一下这难得一见的热闹氛围。
推开更衣室的门——这次是普通出口,外面庆典的喧嚣热浪再次扑面而来,但心境已截然不同。紫苑刚才发来简讯,被冉静和班上几个女生硬拉去逛饰品摊和甜品区了,隔着文字都能感受到紫苑的歉意“泠学姐对不起!小静她们太热情了…”)和冉静那“会长大人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小女生的聚会吧”的潜台词。
苏泠对此毫无意见,甚至松了口气。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该和同龄朋友嘻嘻哈哈地逛吃逛吃,挑些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儿,吐槽哪个摊位的小哥比较帅。要是自己这个会长大人真跟过去了,她们肯定放不开,说不定还得绷着神经维持形象,那多没意思?虽然紫苑依赖的眼神让她有点心软,但为了紫苑能正常社交,这点小小的“被抛弃感”……忍了!
于是,苏泠会长大人,在万众瞩目的开幕式后,光荣地成为了一名……独自逛庆典的少女。
“章鱼烧!新鲜出炉的章鱼烧!”
“手工编织手链!南湘学院限定款!”
“套圈!百发百中!大奖等你拿!”
“同学!来看看我们的占卜社吧!塔罗牌、水晶球,预测你的交流节运势!”
各种吆喝声、音乐声、笑声、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洪流。苏泠艰难地在人潮中穿行,感觉自己像逆流而上的三文鱼。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终焉霜脉”带来的被动清凉光环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在她身体周围半径一米内,勉强维持着一个“人类宜居”的小气候区,隔绝了部分燥热。几个擦肩而过的学生似乎感觉到了凉意,下意识地往她身边蹭了蹭。
“让一让!借过!小心烫!”一个端着巨大托盘、上面堆满滋滋冒油的铁板鱿鱼的摊位小哥吼叫着从她身边挤过,浓烈的油烟味瞬间淹没了她周围的清凉小天地。
“哇!快看!是苏泠会长!”几个穿着别林斯基学院白色制服的女生发现了她,指着她兴奋地交头接耳,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好奇和一丝敬畏。
“真人!比照片还……呃,还‘冷’!”一个女生小声总结道,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苏泠那生人勿近的气场。
“听说她刚才开幕式那身礼服美炸了!可惜没抢到前排位置……”
“照片!学生会特刊!那里有卖特刊!”另一个女生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还在不断增加的摊位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发现宝藏的激动。
苏泠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一股比铁板鱿鱼油烟更令人窒息的热浪“轰”地冲上头顶。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罗薇那个移动的“社死制造机”的杰作——《南湘风华·国际交流节特刊》!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那个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摊位。罗薇本人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小台子上,拿着扩音器,声音亢奋得能穿透云霄: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南湘学生会年度巨献!独家视角!绝美瞬间!记录我们冰山会长与暗夜女王在蔚蓝海岸的倾城碰撞!限量发售!先到先得!买特刊送会长同款冰晶书签(塑料仿制)一枚!数量有限,售完即止!”
摊位上方,悬挂着两张被放大到丧心病狂尺寸的巨幅海报。
左边,是蔚蓝海岸单人写真!阳光灿烂,白沙细腻,清澈的海水泛着迷人的蓝绿色。海报精准截取了罗薇口中“最能展现会长大人清冷气质与力量美感”的那一幕——苏泠独自一人站在及膝的浅水区,正面向镜头,但微微侧身,目光清冷地眺望远方海平线。身上穿着那套罗薇精心挑选(强行逼迫)的纯白色系带泳装!领口展露出优美的锁骨和肩颈线条,紧身设计勾勒出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腰肢和挺翘的臀线。修长笔直、线条流畅的美腿在清澈透明的海水中清晰可见,水珠沿着腿部肌肤滚落。阳光洒在她银色的长发和雪白的肌肤上,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整个画面充满力量感与一种遗世独立的孤高美感。海报下方用飘逸的字体写着:“夏日の心跳!会长大人の秘密假期!”。确实……有那么点意思。罗薇的摄影技术是专业的,这点无法否认。
右边……就是纯纯的噩梦之源了。蔚蓝海岸,阳光沙滩。海报精准截取了罗薇口中“最具张力”的那一幕——楚熙从身后环抱着她,下巴若有似无地抵着她的肩膀,深V的黑色泳衣与近乎透明的白色系带泳装形成极致对比。楚熙的眼神透过镜头,带着一种冰冷而绝对的掌控感;而她则紧闭双眼,脸色酡红,身体微微僵硬,那份混合着羞愤、抗拒却又无力挣脱的脆弱感……被镜头捕捉得淋漓尽致!海报下方还用烫金大字写着:“冰与火协奏曲:权力与美的禁忌二重奏!”
——印刷质量好得连她泳装边缘被沙粒压出的细微褶皱都清晰可见。
苏泠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公开处刑,脚趾头在鞋里疯狂施工,试图抠出一座直达地心的三室一厅。这种羞耻的写真,罗薇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把它印出来还大声叫卖的?!
“让开让开!给我来十本!我们全队都要收藏!”金发耀眼、穿着深蓝银灰制服的莱昂·艾略特仗着身高优势,挥舞着钞票挤到最前面,湛蓝的眼睛兴奋地盯着海报,尤其是苏泠那张,“Unbelievable!这绝对是我见过最震撼的‘力量美学’宣传!”
“呵,美国佬就是粗俗。”一个清冷优雅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北都兰学院的伊莎贝尔·德·拉瓦尔,火焰般的红发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她正优雅地用蕾丝折扇半遮着脸,紫罗兰色的眼眸挑剔地扫过海报,最终落在楚熙那充满掌控欲的姿态上,“不过,这份构图和光影的运用……确实有几分巴洛克时期宫廷画的精髓。罗部长,请给我留五本,我要寄回巴黎给艺术评论家朋友鉴赏。”
“老板,给我也来一本!”
“我要两本!送女朋友一本!”
“那个冰晶书签还有吗?!”
摊位瞬间被汹涌的人潮淹没。苏泠默默地、不动声色地后退,再后退,试图把自己融入旁边一个卖“会发光的章鱼烧”的摊位的阴影里。绕路吧,就算远点也没关系。她现在需要冰镇,物理意义上的!
就在她准备战略性撤退时,一个熟悉到让她头皮发麻的、带着慵懒磁性与电流般酥麻感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缠上了她的听觉神经:
“哎呀呀,看看这是谁?我们的小泠泠,躲在这里偷偷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