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低垂,一颗星悄然隐没,它曾燃烧,在无垠的幽暗角落。光焰虽熄,余温仍灼烫心口,指引过迷途,温暖过寒夜的手。
宇宙浩渺,并非消逝无痕,那星尘轨迹,早已刻入年轮。看啊,月华如水,清辉依旧洒落,是它未尽的歌,在寂静中传播。
安眠吧,安眠于星河的彼岸,你的光芒,已成为夜空的诗篇。——奥利维亚《致无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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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历2051年,早春三月第一天。
渊界,辰渊星,岳阳城西,这里存在着不为世人所知的一个小村子—落霞村。村里人会起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这个村子坐落在落霞川畔。
村里人都知道,今天是个特殊且极其重要的日子。今天是梦挽馨的十二岁生日!
一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人们都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亲切可爱。今天清晨,天还未亮,梦挽馨便早早地起了床。在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之前她必须去城里,购置家中三月份需要的生活用品。尽管爸妈都再三劝说她等到2号再去买,好好过个生日。可大家心里都明白梦挽馨是个勤劳的孩子,可能跟过去的经历有关,她很早便十分懂事。
她静立在那里,宛若一缕凝结的月光。那及腰的银发并非苍老的白,而是流动着一种近乎秘银的光泽,柔顺如最上等的丝绸,在微风中漾起水波般的涟漪,几缕发丝调皮地拂过她光洁的额角。她的肌肤白皙得剔透,仿佛初冬的第一场新雪,又似晨曦中泛着微光的珍珠母贝,透出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是早春初绽的紫罗兰浸润在清泉里的颜色,深邃、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离与疏离,长长的银色睫毛如蝶翼般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小巧的鼻梁线条优美,淡粉色的唇瓣像初绽的樱花蓓蕾,唇角天然带着一点微微上扬的弧度,仿佛含着静谧的笑意。阳光穿透她纤长的发丝,在她周身晕染开一层朦胧的光晕,使她看起来既真实又虚幻,仿佛下一刻就要融进这流转的光影之中,只留下一个关于月光与星辰的绝美幻梦。那般摄人心魄的孩子,此时正向村民们挥手告别。
“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我马上就回来!”
语毕,梦挽馨转身向岳阳城的方向走去。不必太过留念,毕竟最多两个时辰就可以回来与大家一起过生日了!
梦挽馨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人们视野的尽头。落霞村那道与外界隔绝的屏障也悄无声息的消失,待到梦挽馨走出落霞村才重新汇聚成型。许多因果的开端都起源于日常,但对于梦挽馨来说,这并不是开端。真正的开端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出现了。
清晨的缕缕阳光洒在了岳阳大街上,将这贯穿岳阳城南北的宽阔通衢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箔。虽是清晨,但人声鼎沸,车马如织。喧嚣与繁华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踏入此间行人的心头与耳畔。
街道两旁,楼阁店铺鳞次栉比,重檐叠嶂,飞翘的檐角几乎要刺破青天。朱漆的廊柱、描金的窗棂、悬着流苏的碧纱灯笼,无不昭示着主人的富贵与气派。茶肆酒楼的幌子在暖风中招摇,斗大的“茶”字、“酒”字鲜艳夺目,里面人影幢幢,丝竹管弦与划拳行令之声混着食物的香气,热腾腾地溢出门槛,勾引着过往行人的肚肠。但这并不能吸引梦挽馨的目光,她知道自己来这的目的。
啊,是那些!杂货铺子的铺面不大,却像只百宝囊,挤得满满当当。粗陶碗碟摞在门边矮几上,碗沿还带着窑火燎出的棕斑;竹编的簸箕、笸箩挂在头顶梁上,随着进出的脚步轻轻晃动;墙角堆着成捆的草绳、麻绳,散发着干燥植物的气息。柜台后,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袖口磨得发亮,正用鸡毛掸子拂拭一叠新进的黄麻纸。货架上更是琳琅:桐油纸伞斜倚着,伞骨根根分明;粗瓷油灯盏排成行,灯捻儿整齐地露着头;针头线脑盛在小竹匾里,各色丝线绕成团,红红绿绿煞是好看;最里头还摆着几块土黄色的香皂。
额,还有那里!绸缎庄里,一匹匹锦缎、绫罗、细棉布被小心地摊开在宽大的柜台上,供人摩挲细看。阳光斜射进来,照得一匹湖蓝色暗花缎子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旁边一匹正红妆花缎上的金线牡丹更是灼灼耀眼。
当然,还有铁匠铺,农具摊,菜市场等地方。梦挽馨走过了每一个集市,这家看看,那家瞅瞅,在货比三家后选出最有性价比的。
但这样干的话,虽说钱省下了一点,但时间可是一点没省。原定的两个时辰已然过去,现在拎着这满满的袋子回去的话,又得要些时间了。
梦挽馨轻叹一口气,担子的重量令她背的有些吃力。虽然早春的气温仍有些低,梦挽馨也穿的很少,但走了一段路程后竟已是香汗淋漓。
“唔,我买的是不是有些多了?”
没办法,梦挽馨只好咬咬牙坚持。过了一段时间,落霞川出现在了梦挽馨的视野之中。
“终于!马上快要到了!”
一想到待会儿迎接自己的村民们的笑脸与即将到来的生日派对,梦挽馨心中的兴奋与激动就难以自已,先前的疲劳竟是一扫而空。
“诶,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木头烧焦了的味道?”
突然,梦挽馨闻到了一股十分古怪的气味,那味道与之前村民们烧柴时别无二致。
带着这份古怪,梦挽馨快步往前走去,想看看这股味道的源头。
但,随着离落霞村的距离越近,这股味道越发地浓郁。梦挽馨的心中逐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终于来到了这里。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手中的袋子“扑腾”一声掉在了地上。
村民们的小屋已被熊熊烈火燃烧殆尽。没有人在呼救,没有人在哭泣,没有人在哀嚎。以往的蝉鸣声仿佛被一刀斩断,早春的微风也已停息。那是她的世界,是她的全部。可现在,毁灭在她面前发生。
就在那一瞬间,她的世界骤然被撕裂了。整个身子僵直得如同掉线的木偶,她眼睛瞪得极大,像是不相信自己所见之景。瞳孔深处如同骤然失焦的玻璃珠子,茫然地扩散,惊愕和未知在其中沉淀、凝结,竟似要将灵魂也吸走了。她的嘴微微张开,舌尖却僵在唇齿之间,喉咙深处被堵住,呼吸也仿佛被生生切断在胸口——窒息般的寂静中(唯有烈火燃烧之声),她竟连一声细微的抽泣也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