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挽馨的意识如同沉在深海中的气泡,缓慢上浮。后脑勺下柔软温热的触感依旧,带着令人心安的熟悉气息——奥利维亚。她费力地掀起眼睫,紫罗兰色的瞳孔映出奥利维亚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紧锁的眉头,那双总是带着点慵懒或玩味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和……一丝未散的惊怒。
“姐……奥利维亚姐姐?” 她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和虚弱。
奥利维亚身体明显一僵,低头对上她的视线,眼底的阴霾瞬间被强行压下,换上一抹刻意放缓的柔和。“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梦挽馨的额头,指尖在触及那枚冰冷的银色符文时,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梦挽馨怔了怔,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意识海中那冰冷的银色光辉,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还有月妤那看似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声音……“月影同行”之契。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触碰眉心,指尖却先一步感受到了奥利维亚手腕上残留的、尚未完全平息的毁灭气息。
“我……还好。” 她低声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四周,溪谷依旧幽静,月光如水,仿佛刚才那场发生在灵魂层面的风暴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极冷的月华气息,以及身旁奥利维亚身上尚未散尽的寒意,提醒着她那并非幻觉。“她……月妤呢?” 她问得小心翼翼。
“……契约结成之后,借机告诉了一些信息吗?”奥利维亚喃喃自语道。
“走了。” 奥利维亚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像是淬了冰,“带着她的星神回她的阴妃殿了。” 她扶着梦挽馨坐起身,动作轻柔,但语气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真是……随心所欲惯了。”
“星神?阴妃殿?那些……是什么?”
“这些没告诉你吗?”
“啊?什么……?”
“嗯,没什么。”
梦挽馨敏锐地捕捉到了奥利维亚话语中的怨气,也感受到了她对自己那份小心翼翼的关切。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心念微动,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银芒在指尖悄然流转,带着微凉的触感,与体内刚刚凝聚的星尘之力截然不同,却又奇妙地共存着,并未冲突。
“她……说那是‘月影同行’之契。” 梦挽馨低声复述,带着困惑,“她还说……会与我同在。还有……她帮我修改了《陨星决》。” 她尝试着按照脑海中那已经变得有些不同的法门运转功法。意识海中,那点新生的银色光点仿佛被激活,与星尘碎片一同旋转,吸收外界稀薄能量的速度,果然比之前快了不止一筹!一种奇异的、清冷而坚韧的力量感,正缓缓在她体内滋生。
“哼,‘修改’?” 奥利维亚撇了撇嘴,但看着梦挽馨指尖那缕微弱却真实的月华之力,眼神复杂,“她倒是会挑时候捡便宜。” 她顿了顿,看着小馨依旧苍白的小脸和迷茫的眼神,终究还是将更多的抱怨咽了回去。月妤的行为虽然霸道,但结果……对小馨而言,并非坏事。那枚契约印记深处透出的守护之意,骗不了她这个级别的感知。只是这份“守护”来得如此蛮横,让她这个自诩的“保护者”感到无比憋闷。
“算了,” 奥利维亚叹了口气,伸手替梦挽馨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银发,“别想那么多了。记住,这力量是你的,好好感受它,掌控它。至于那个女人……” 她哼了一声,“就当多了个甩不掉的……‘影子’吧。” 她刻意加重了“影子”二字,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梦挽馨感受着奥利维亚指尖的温度和语气里那别扭的关心,心中的惶惑稍稍安定了一些。她点点头,指尖的银芒悄然隐去。“嗯。那……我们接下来去哪?真的要去星辰学院吗?” 星辰学院的名字再次从记忆里浮现,带着遥远而宏大的气息。
“当然要去。” 奥利维亚站起身,拍了拍裙角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恢复了那种从容(或者说强装镇定)的姿态,
“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回头看向梦挽馨,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离学院开学还有不到一个月,我们得抓紧时间,让你在入学前,至少……得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但更不能过于特殊。” 她的目光扫过梦挽馨眉心那枚精致的银色符文,意有所指。
梦挽馨握紧了小拳头,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那份因惨变而蒙尘的憧憬,被奥利维亚的话语再次点燃,混合着一丝新生的、来自月华之力的清冷决然。帮助爸爸妈妈的渴望,对未知力量的探索,以及对那个强行闯入自己生命、名为月妤的神秘存在的复杂感受,都化作了推动她前进的动力。
“好!” 她用力点头,撑着还有些酸软的身体站起来,站到奥利维亚身边。夜风吹过溪谷,拂动她银色的长发,月光洒落,在她眉心的符文上流转,仿佛真的有一道无形的“影子”,悄然融入了这片静谧的夜色。
奥利维亚看着身边这个一夜之间经历了人生剧变,此刻却努力挺直脊背的女孩,心中百感交集。愧疚、怜惜、对月妤的恼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紧张?星辰学院,鱼龙混杂,天骄汇聚,小馨这样特殊的存在踏入其中,无异于将一颗蕴藏着星海与月华的珍宝投入激流。
“走吧。” 奥利维亚伸出手,掌心朝上,一缕柔和的紫光在她掌心凝聚,并非攻击性的星辉,而是更接近空间波动的涟漪,“我们该离开这里了。去一个……能让你更快适应‘力量’的地方。”
梦挽馨看着那只手,又抬头看了看奥利维亚。溪谷的幽深在身后,眼前是未知的星空旅途。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溪谷草木的清新和一丝月华的清冷,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了奥利维亚的掌心。
紫光骤然亮起,温柔地包裹住两人。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两人的身影在溪谷边渐渐模糊、淡去。最后消失的,是梦挽馨眉间那一点幽幽的银芒,如同遗落在此地的、一枚冷月印记。
溪谷彻底恢复了寂静。月光依旧流淌,溪水潺潺,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只有那曾被星尘之雨浸润过的草木,在月华下似乎显得更加葱翠欲滴,生机勃勃。生命的火焰在毁灭的灰烬上重燃,而新的征途,已在星空彼端悄然开启。月影同行,前路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