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一件小事。”
司警官53岁，人看起来严肃木讷，又是单亲拉扯女儿的苦大仇深背景，然而实际聊起来是真的很能聊，这一点任华织早就知道了。
在闲拉家常喝完1.5杯拿铁之后，他又提出了新的话题。
“又怎么了？”
指尖在包漆仿原木桌面上随意地敲打出一连串节奏——是任华织的起床铃声，一首很旧的叫《三月雨》的歌，用了好多年了。
任华织也不急，反正有风险的议题早就结束了，也不担心他突然冒一句吓人的话出来。
“其实吧，我家有个女儿，正是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年纪。可能是叛逆期到了，现在她对我很冷淡，我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
这是在干什么？单亲父亲的烦恼？
你老司家的家长里短来问我有什么用，任华织心想，我既没当过中年父亲，也没当过叛逆女儿……还不如去问徐盼盼。
不过话说回来，离家出走躲进城中村的任华织，说是叛逆也没错。而她现在从儿子变成了女儿……所以还真是现在进行时的叛逆女儿！
欸——
产生了某种脱离现实的错愕感。
“你女儿贵姓？”
“姓司。”
“哦卧槽，我在问什么白痴问题……”任华织回过神，“叫什么名字，我最近好像遇到过一个姓司的女生，这个姓也不是很常见。”
“司辰雪。”
“还真是她啊！”
“你们见过？”司警官惊奇道，“真是神奇的缘分。”
“嗯，在魔法少女讨伐卡车梦魇的现场。”
听到魔法少女四个字，司警官刚刚明亮一点的表情又灰暗了下去。
“149号吗……她又逃学去拍魔法少女了。”
“她那台相机莫非真能在反文明力场里拍出东西？如果不行，那不是自己骗自己吗。”
任华织看着司警官小口小口地抿咖啡，感觉自己干坐着有点尴尬，索性去吧台点了一份早上烤出来的芝士榛子蛋糕，捧回座位上。
烘焙蛋糕是咖啡店老头的业余爱好，除了芝士榛子之外还有提拉米苏等等，不过基本上都很难吃，主要客源是偶尔出现的陌生探店人。然而老头依然兴致勃勃地每天烤满一玻璃柜，大概他已经沉浸到自己的艺术中去了。
“B.B.F.的35毫米双反相机，我送她的10岁生日礼物。之后有没有改造过就不知道了。”
司警官有点好奇地打量着任华织面前的蛋糕，芝士外壳让它看起来明亮诱人，和他杯子里棕黑如泥水的液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任华织把蛋糕三角形的窄角切下来，放在餐巾纸上挪给司警官。
“胶片机吗？会不会因为型号比较复古，梦魇很喜欢，就愿意让她拍到了？”
“确实是胶片机。”
司警官下意识顺着她的话题讲，然后突然发现自己被牵着鼻子从女儿又绕回了梦魇上，假咳两声强行把话题扯回来：“现在她在家里都不主动和我说话，我去搭话也爱答不理的。你也是同龄女生，能不能帮我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嫌你无聊呗。”
“无聊？！”
“你去搭话都用的什么话题？是不是一直在提出问题，像是学校里怎么样之类的？”
“呃……”司警官挠了挠胡茬稀疏的脸颊。
任华织苦口婆心劝道：“问题太多，在孩子看来就会有种被窥探隐私的感觉，尤其你还是警察，搞得跟审讯犯人一样。”
“没有吧，我语气应该还是比较……”
“不是语气问题。你有没有尝试去了解她喜欢的东西，比如摄影？或者你很熟悉的，魔法少女的话题，随便聊聊呗。”
“那些是机密情报。”司警官断然拒绝。
“你看，又急。”
两鬓斑白的老父亲被任华织一句话怼得缩起脖子，好像犯了错的小孩。
司警官在工作上行事果断缜密——虽然矛头常常对准魔法少女，尤其是顽固分子制花人——正因为曾经被他追在屁股后面撵，任华织对司警官的业务能力有切身体会。
但在谈到女儿时，他就只是一个笨拙而沉默的老父亲而已……
任华织心中有点感慨，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眼里只有数字的成功商人，儿子失踪一年多时间，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尝试打过。
放在小说里，会是很明显的对比吧。
任华织习惯性把自己从故事中摘出去观察，但这一次却无法产生取材的满足感。
她挖了一勺蛋糕：“你工作太认真，已经分不清魔法少女话题哪些是机密，哪些是饭后闲谈。很多人都知道魔法少女的都市传说，难道他们随口一聊就是涉密行为？肯定不能算吧。”
司警官把最后一口咖啡送进嘴里，若有所悟：“……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试试的。”
“我有别的事要忙，没空帮你带女儿，实在不行把徐盼盼介绍给她，让她们一块玩去。”
“我怕她把小雪带坏。”
任华织决定待会儿就向徐盼盼打小报告，说司警官堂堂行动组长竟然在背后说人坏话。
司辰雪这娘们天天扛着摄像机哪里危险往哪钻，却没有半点战地记者的高远志向，只是单纯为了当魔法少女狗仔队而已，脱离了一切高级趣味，怎么看都是个不学无术的精神小妹。
人家徐盼盼也有话说的，她休学家里蹲是因为精神问题，她也证明自己确实有精神问题，就这样还在无意识当魔法少女为和平做贡献。
老司肯定是父亲滤镜太厚了，这两人要真凑到一起，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司辰雪把徐盼盼带坏的未来啊。
“总之，先从形成对话开始，慢慢努力吧。”任华织也把最后一口榛子蛋糕送进嘴里，“魔法少女峰会，你定好时间直接告诉孟博士就好了。”
“嗯，应该就这周末吧。”
任华织点点头，舌头在芝士和蛋糕胚之间划过，将两者剥离，甜味和麦香味因此分作两半。
“顶峰旋转餐厅……会有什么值得一写的特色菜品，真期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