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盼盼猛地睁大了眼睛。
此时任华织已经把面罩下半部分盖了回去，因此可以在水中说话，这是单兵装甲的胜利。
“这些鲨鱼……是梦魇的衍生物，而非本体。”
任华织抬手一拳把两人头顶的大理石地板打出一个大洞，碎石纷纷向两人脚下沉去，暴露出了地板下的管线和检修空腔。
这些管线虽然早已年久失修，但由于深埋钢筋水泥之中，外观看起来尚且完好，周围包裹的防水层和任华织看不懂的仪表也像模像样。
任华织就把徐盼盼托举起来，让她的脑袋从水中拱出。不知封闭了多少年的检修夹层内空气浑浊，气味也很难闻，但徐盼盼却贪婪地深吸了好几口，像一个终于点上了烟的纯真少年。
徐盼盼有很多话想和任哥说，但从来没料到重逢会发生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准备好的问题和撒娇全都堵在胸口，最后挤出来的却是一句：
“司辰雪……司辰雪可能被怪物拖进深处了。”
“嗯，你先保证自己安全，救援就交给我来。爬上去在房间里转一下，应该能找到维修工正常进出的通道，从那里离开这层楼。”
任华织的声音平静如水，就好像曾经坐在院子里给徐盼盼讲故事的每个傍晚乘凉时刻。
害怕、思念、委屈、疑惑……徐盼盼的所有情绪都被她化身为海尽数容纳，仿佛再说一个字都多余，也不需要眼神交汇，就已经全部理解和接受。
“任哥不上来吗？”
“你只要逃命就好了，而我要考虑的就多了，比如该怎么讨伐一幅画。”
任华织只是伸手扯下旁边早已积满灰的排气扇叶。
“要在水中和鲨鱼客场作战吗？！”徐盼盼跪在岸上喊道。
“嗯。”
任华织扬了扬手里的扇叶，“芒种把我的武器毛走开了‘一心狂暴’姿态，现在还没还给我，只能化身为海之锯人了。放心，这个我熟。”
说完她就一个鹞子翻身潜回了水里。
刚才没有告诉徐盼盼的是——水中有可能是鲨鱼的主场，但同时也是她的主场。
鼓楼姐妹是火系，芒种也是火系，然而南城魔法少女的印象色却是蓝色，这可不是因为谐音梗，而是因为有个“只会喷水”的魔法少女坐镇。
任华织蹬了一脚地板变成的天花板，向三面包围的鲨鱼涂鸦游去。
握着扇叶轮轴的左手伸向背后，掌中涌出一股隐没于水中的高压束流，注入轮轴后沿着工件上原本用于固定的螺纹流动，带动整个扇叶旋转起来，将她的身体向前推进。
她伸出右脚对准了茫茫多鲨鱼涂鸦的其中一只。
百般武艺，此乃骑士踢！
“不眠之神密传·妖魂踏！”
……很难说这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手搓螺旋桨起到了多少作用。
任华织的流线型胸口装甲将水滤过，从肩甲喷出大串气泡，梦境流溢的力量还未找到爆发点，就在她的右小腿上聚集起了深蓝色的魔力光辉。
然后，径直踹在了地板上！
咚！！
声音在水中变得短促而尖锐。
以踢中的地方为中心，妖魂踏制造出的沟壑不再是一条狭长的路径，而是整片均匀的圆形龟裂。从裂痕中涌出的闪烁光点的深蓝色魔力，在水中如同墨晕染开来，翻卷着吞没了周围一圈涂鸦。
被波及到的涂鸦鲨鱼不再是侵入时的静止状态，突然变成活物般在墙壁上挣扎扭动起来。
任华织伸手抓向最近的一只，一把就握住勾勒出鱼鳍的线条，向墙壁外面拽了出来！
被拽出来的鲨鱼就像一幅剪纸，几乎没有厚度的锋利边缘割破了骑士装甲的手套内侧，却割不动裂口里暴露出来的少女皮肤。
任华织另一只手举起排气风扇，水流带动着扇叶高速旋转起来，就往鲨鱼身上锯！
“妈的，还是这个过瘾……”
魔法少女啊，她就得玩电锯啊。
不跟梦魇这这那那的，上去就是一个字锯！这种邪门的高维投影怪物，战斗时间拖长了只会夜长梦多，什么莫名其妙的变化都能整出来。
任华织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她对这些涂鸦的源头心知肚明……就是她私养的那只导弹鲨鱼。
半小时前，她听到有人闯进工厂的声音，手里的《夺命鲨卷风》海报不小心掉进水池里，被好奇的小鲨鱼一口吃掉了。
结果就在她的面前，小鲨鱼投在墙上的影子勾勒出几根线条变成了简笔画，接着突破蓄水池开始向四面八方增殖。
那就是现在整个厂房里墙壁和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复制粘贴的涂鸦鲨鱼了。
到底是什么原理？这也不挨着啊！
任华织是很有责任心的，马上就开始收拾自己造成的烂摊子，顺便寻找那个导致这一切的不速之客……当然，是以“发现异常后前来调查、并且保护无辜路人的假面骑士”的身份。
结果找到个徐盼盼，甚至没变惊蛰。
还能说什么呢？
算她俩跟踪技术牛逼吧。
任华织手上一通乱锯，也不知道是扇叶造成的伤害高还是溢出来的高压水流伤害高，总之首当其冲被她逮住的这只已然被切成了数不清的线段，感觉不到任何复活的可能了。
还得找到司辰雪啊……
除开被刚才那脚骑士踢直击或波及的一圈，整条走廊里放眼望去还有数十只涂鸦鲨鱼，似乎有着基本的野兽智商（就是不知道大脑在哪里），遍布周围的墙壁，却不敢靠近。
自然界中的鲨鱼是群居动物吗？为什么能这么和谐地聚集在一起？
任华织不明白，但她猜测是《夺命鲨卷风》这部烂片里就是有这么多鲨鱼，毕竟都形成龙卷风规模了，至于从哪来的、怎么吹上天的，最好别管。
导演和整个制作组恐怕也不知道。
如果他们知道，那就不是B级烂片了。
那么就假设这种涂鸦鲨鱼是一个足以登上自然期刊的全新品种，它们会在墙面上自我复制并对猎物群起而攻之……群居动物一般都会有个首领。
应该不是导弹小鲨鱼本体，而是最初诞生的——它的影子变成的那幅涂鸦。
希望司辰雪只是被抓到了它的食物仓库，暂时还没有被美美享用吧。虽然也不知道二维生物如何进食，消化道会不会把它们切成上下两半。
心中了然的任华织，确认徐盼盼已经从检修夹层离开后，把手伸向纳米腰带——
解除了变身。
环伺的鲨鱼们看到原本铁罐头似的骑士突然变成了秀色可餐的金发美少女，立刻放下戒备聚拢过来，任华织于是向它们伸出了手。
被涂鸦的牙齿咬住了。
轻微但真切的痛感传来，尽管没能破防，鲨鱼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这只手就在任华织面前褪去颜色变得扁平，被拖进涂鸦鲨鱼所在的平面，变成了和它相同的简笔画风。
“果然，说是‘可能’被抓走，一起行动为什么会有这么模糊的描述……只能是视线移开的瞬间就被同化成涂鸦拖走了，所以才不明白状况。”
任华织想着这些，就任凭鲨鱼把自己整个身子都拖进墙里，变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少女肖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