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船般上浮，每一次挣扎都搅动着粘稠的黑暗和剧烈的眩晕。
“醒醒！西云！妈的，给老子醒过来！”
不是温柔的呼唤，是带着金属刮擦般沙哑的咆哮，还有肩膀被铁钳般手指死命摇晃的钝痛。西云猛地抽了一口气，干燥、灼热、充满铁锈和焦糊味的空气呛入肺叶，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本能地用手撑地想要坐起，指尖却陷入了一片冰冷、滑腻的灰烬之中。这不是车祸现场该有的触感。没有沥青的粗粝，没有塑料燃烧的恶臭，只有一种……焚烧殆尽的死寂。
视野里是旋转的、模糊的色块。刺耳的噼啪声持续不断，是火焰，但声音的来源似乎很远，又仿佛近在咫尺，形成一种诡异的混响。他甩了甩灌铅般沉重的头颅，努力聚焦。
一张脸凑得极近，近到几乎要贴上来。
那是一张少女的脸。
青灰色的、略显凌乱的双马尾垂在肩头，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此刻沾满了污黑的灰烬。一双焦糖色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盛满了惊惶、愤怒，还有一种……让西云灵魂深处都为之颤栗的熟悉感。
“洛……洛杨？”西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不可能！洛杨是个一米八几、体重快赶上身高的大老爷们儿，啤酒肚是他的勋章！眼前这个……分明是个十五六岁、发育不良的贫乳萝莉！
“废话！ 除了老子还有谁！”少女（洛杨？）的嗓音尖利，带着破音，但那股子熟悉的暴躁劲儿穿透了性别和年龄的壁垒，狠狠砸在西云耳膜上，“你他妈看看你开的什么破车！看看这鬼地方！我们到底在哪？！”
车？西云混沌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破旧的老爷车，副驾上洛杨喋喋不休的抱怨，郊区公路，刺眼的远光灯，山一样压过来的卡车黑影……金属扭曲的巨响，然后……就是这片灰烬之地。
他挣扎着转头，视线越过洛杨娇小的肩膀。
然后，他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没有公路。没有路灯。没有绿树田园。没有侧翻的卡车和他们那辆可怜的老爷车残骸。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灰色的荒漠。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踩上去无声的灰烬，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死亡之雪。远处，扭曲狰狞的黑色岩石如同巨兽的骸骨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地平线上，几座造型怪异、如同巨大昆虫节肢般的金属高塔在稀薄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带着金属甜腥的腐败气味。
“车……我们的车呢？”西云的声音干涩。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不再是熟悉的T恤牛仔裤，而是一套同样沾满灰烬、材质奇特、泛着暗淡哑光的连体服。胸口……似乎有点紧？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
一个微小的、但确实存在的柔软弧度从掌心传来。
“操！”西云触电般缩回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呵，发现了？”洛杨（少女版）发出一声近乎神经质的冷笑，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青灰色的头发，动作间带着洛杨特有的粗鲁，“老子刚醒就想揍你了！你他妈也……”她没说完，但眼神在西云胸口和自己同样平坦但线条已截然不同的身体上来回扫视，意思不言而喻。
巨大的荒谬感和生理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海啸将西云淹没。他猛地抓住洛杨（？）细得离谱的手腕，触手冰凉：“洛杨！这到底……我们……下面……”
“没了！ 都没了！”洛杨用力甩开他的手，小脸扭曲，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愤怒，“老子刚摸过了！空空如也！**妈的！”她抬起穿着同样材质靴子的小脚，狠狠踹在旁边的灰烬堆里，扬起一片死灰。
“那……那卡车……”西云试图抓住最后一点“合理”的解释。
“卡车个屁！”洛杨指向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深陷在灰烬中的轮廓，“看看那个！那是我们的‘车’吗？！”
西云顺着看去。那是一个庞大、扭曲、被烧得只剩下漆黑骨架的金属残骸，依稀能辨认出履带和粗大的炮管轮廓。这绝非民用车辆，更像是……某种被摧毁的重型装甲载具？它周围散落着更多焦黑的碎片，一些碎片边缘还闪烁着诡异的、尚未冷却完全的暗红色。
彻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穿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卡车事故了！这是被抛进了某个末日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