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无痕！”台下有弟子低呼。
顾子川心头警兆狂鸣！退无可退！他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绝望的狠厉。丹田内残存的气劲被他疯狂压榨出来，不顾经脉传来的阵阵刺痛。他不再闪避，反而猛地向前抢进半步，身体奇异地扭出一个违背常理的角度，手中长剑不再格挡，而是以攻代守，剑走偏锋，化作一道疾电，直刺洛书珩剑网中看似最盛、实则因力量分散而相对薄弱的一点！
“呲啦！”衣袂撕裂声响起。
顾子川肩头的青衫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肌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但他那搏命般的一剑，终究险之又险地点中了洛书珩剑势的流转枢纽。漫天剑网微微一滞，出现了刹那的缝隙！
洛书珩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她没料到顾子川竟能看破这一式“落雪无痕”运转间的刹那间隙，更没料到他敢用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破局。这份眼力与悍勇，远超她的预料。她手腕一震，剑光如潮水般收回，轻易荡开了顾子川因力竭而变得轻飘的后续剑招。
两人身影乍合又分。顾子川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演武台边缘冰冷的石柱上，才勉强止住退势。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腹间的闷痛，握剑的手因脱力而微微颤抖。肩头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染红了青色的布料，在素白的演武台上格外刺眼。
演武场下，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低低的抽气声此起彼伏。看着顾子川肩头洇开的刺目鲜红，看着他因剧痛和脱力而微微痉挛的手臂，看着他苍白脸上那双依旧燃烧着不肯熄灭火焰的眼睛……质疑和怜悯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所取代。
“竟然……撑过了落雪无痕？”
“大师姐的剑……他硬接下了？”
“他刚才那一下……简直是玩命啊！”
高台之上，几位长老捻须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浑浊的眼底精光一闪而过，低声对身旁之人道：“子川……韧性惊人。看似拙朴的应对，却每每直指要害，这份临敌的机变与狠劲……难得。”
洛书珩静静立于演武台中央，素白的衣袂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如同冰雕雪塑。她看着石柱旁那个剧烈喘息、肩头染血的青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终于不再是纯粹的审视与掌控一切的平静。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悄然荡开，有惊讶，有意外，甚至还有一丝……被真正触及、不得不重新估量的凝重。
他远比自己预想中要强韧得多，也……倔强得多。
演武场数千道目光的灼烧感，山风刮过伤口的刺骨冰凉，体内因强行催谷而阵阵抽痛的经脉……这一切纷乱的感知，在顾子川撞上石柱的那一刻，反而奇异地沉淀下来，如浊浪淘沙，留下一种近乎空明的寂静。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面，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无限放大，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每一次呼气都喷吐着白蒙蒙的雾气。
洛书珩的“寒溪”剑遥遥指向他，剑尖纹丝不动，剑身上流淌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空气。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俯瞰，而是一种真正的、棋逢对手般的凝重。那眼神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顾子川紧绷的神经上。
他不能输在这里。不是为了虚名，而是为了那无数次在无人处挥剑的汗水，为了那些嘲笑声中咬牙咽下的苦涩，为了心底某个连自己都尚未明晰、却灼热滚烫的念头——他想知道，自己拼尽全力，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呼……”一口带着血沫的浊气长长吐出。顾子川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痛楚、疲惫、甚至恐惧，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所取代。那不是绝望的孤注一掷，而是一种破釜沉舟后、向死而生的决绝！他握剑的手不再颤抖，五指死死扣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体内残存无几的真气被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狂暴方式再次催动，不顾一切地压榨着每一寸经脉的潜力！
就在这时，洛书珩动了。
她并未再次抢攻，反而缓缓抬起左手，并指如剑，指尖流淌出冰蓝色的、肉眼可见的森寒气流。那气流甫一出现，演武台上的温度便骤然暴跌！石板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空气中细小的冰晶凭空凝结、飞舞，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她周身的空间都仿佛被冻结、扭曲，光线经过她身边，都带上了幽蓝的冷调。
“寒溪”剑在她手中嗡鸣震颤，剑身上繁复的云纹次第亮起，冰蓝的剑气如同实质的冰川，缠绕着剑身疯狂攀升、凝聚！剑锋所指，地面厚厚的白霜蔓延开来，发出“咔咔”的冻结声。一股源自上古冰川般的寂灭剑意，如同苏醒的荒古凶兽，锁定了顾子川，带着冻结灵魂、碾碎万物的恐怖威压，沉甸甸地碾压下来！
“霜……霜寒十九州！”台下，一个弟子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扭曲变调。
“大师姐的成名绝技！她……她竟对顾师弟用了这招？！”难以置信的惊呼瞬间炸开。
“完了！顾师弟完了！”有人不忍再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林珞瑶站在人群最前方，俏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比地上的霜雪还要苍白。她死死咬住下唇，殷红的血珠沁出也浑然不觉，一双美眸死死盯着台上那个被恐怖寒流锁定的身影，里面盛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惶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下意识地向前冲了一步，却被身边几位师姐死死拉住。
“珞瑶！别过去！危险！”师姐们的声音带着哭腔。
“放开我！子川师兄！”林珞瑶挣扎着，声音凄厉，泪水终于决堤般涌出。
极致的冰寒！灵魂都仿佛被冻结的冰寒！顾子川的思维在洛书珩那寂灭剑意爆发的瞬间，似乎真的被冻僵了。血液凝固，心跳停滞，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