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凯莉的求助，格雷有点想笑。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每一个真正想要成为机械魔法师的人都要跨过的门槛。
“你之前不是上过机械系的预科班吗？怎么会听不懂呢？”
“就是听不懂啊，两边的内容根本就不一样啊。今天讲课的那个神甫，上来就是什么‘赞美匠神’，然后各种听不懂的颂词，完全不知道他到底讲了些什么，课就结束了。”
“这样啊……”
“你之前不是考了初级工造师吗？教教我，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教你当然没问题，具体是哪些？”
凯莉把手往面前的书堆上一拍。
“全部。”
格雷苦笑着看了看凯莉拿回来的书本。
《充能与增压圣颂》，《维修与重构圣颂》，《安魂圣颂》，《回路与符文基础》……
在格雷看来，这就是最标准化，制式化的机械系入门课程。
而且凯莉使用的这个版本还是他亲自修订过的。
“全部？都这个点了，明天还要干活儿呢。”
“你没接到通知吗？扩建工地停工三天。”
“是嘛……”
格雷这才打开手环确认通知信息，确实有一条来自海斯特尔教授的通知。
扩建工程暂停三天，开工日期另行通知。
“三天？这未免也太‘慷慨’了吧，机械系那边不会催吗？”
“那也没办法啊，今天全系一年级有五百多人签了合同，还有好多没报上名的……话说，当护教军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可怕吗？我看合同上的待遇条件好像还不错啊。”
当然还不错啊，毕竟护教军本质上是万机修会的资产。
在使用这些“资产”之前，它们会被妥善“管理”。
但话不能直接这么说。
“比起正式的神甫，还是差得远。”
“那倒是……不说这些了，先从这本《回路与符文基础》开始，教教我这玩意到底该怎么看。”
“这个啊……”
格雷开始解释起来。
一般来说，课本教材这些东西，为的是让初学者尽快入门。
但万机修会的各种圣颂却恰恰相反。
圣颂之中有大量冗余，无意义，次序错乱，甚至是误导性的内容，为的就是把少量的真正有效信息隐藏其中。
因此，本来可以缩减成薄薄一册的知识，被编写成了足足四大本，八千多页的圣颂。
这还是格雷已经修改精简掉了一半冗余内容的情况下。
“这段的意思是，阀门压力达到75左右的时候就已经是安全阈值了，需要开启另外四个阀门泄压。”
“这十几页的内容，又是典故，又是寓言的，就说了这么点事？”
“你得习惯，万机修会的圣颂都是如此。”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万机修会认为，学习圣颂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筛选和试炼，能够把那些资质不够的人拒之门外。”
以及最重要的，为了确保对于相关知识的保密和垄断。
“原来如……不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资质不够咯？”
“我只是实话实说，至于你的资质如何，不应该由我来评判，还继续吗？”
“继续，这篇突然开始讲什么牧羊人，狼还有小马的故事，这有什么意思？”
“这个是在以动物隐喻超过安全阈值之后的……”
其实凯莉的资质是够的，但是格雷并不想她加入现在的万机修会。
特别是脑部植入了魔装，凯莉学习能力更是比一般的学员要快得多。
格雷并没有按照万机修会的“标准流程”来讲授，而是按照他自己的精简版本。
仅仅用了两个多小时，格雷就把整本《回路与符文基础》讲完了。
“这就完了？”
“是的。”
“这么一点内容，居然安排了四个合约的课程？太坑了吧！”
不然怎么维持垄断呢。
任务完成，格雷准备上床睡觉。
“刚刚教你的东西先自己慢慢消化一下，剩下的改天再教你，睡了。”
“哎，等等。”
“怎么了？”
“还没跟你算帮我补课的钱呢。”
“不用了，一点小忙而已，以后也会有。”
格雷还没到那种一点小事就要收钱的地步。
“说真的，你讲得比那个神甫好多了，要不……你干脆悄悄办个补习班吧？我知道起码十几个人有这方面的需求。”
“别，要是被万机修会发现，会被异端罪起诉，处以火刑”
“没那么严重吧。”
“我是认真的！”
格雷表情凝重，语气十二分地认真。
“另外，我刚才教你的内容，你自己私下记住就行，具体执行还有考核的时候，还是要按照标准流程来，否则也是异端行为。”
“动不动就硕人是异端，万机修会也太刻板了吧，说得我越来越不想转系了。”
“没办法，这就是万机修会。”
在万机修会内部，知识的传播受到严格的限制。
像格雷刚才那种简化版教学方法，放在万机修会内部，妥妥的也是异端行为。
不熟悉万机修会的人，自然无法理解那种扭曲的状态。
哪怕格雷说得一本正经，凯莉也是将信将疑。
“我不信，难道他们干活儿的时候也这样吗？又是念经，又是磕头的，那得拖拉成什么样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不然品质达到良品以上的产品，为什么要花那么长时间？”
想想自己那个等了五十年才终于等到的机械臂，凯莉觉得有点道理。
“那效率也太低了吧。”
“没办法，万机修会几乎垄断了所有的机械魔装和武备的生产，你没有别的选择。”
格雷说着说着，心里涌起一股怒气。
这些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知道，凯莉知道，万机修会内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但没有人能够改变。
哪怕是格雷，高居万机修会先知之位，想要做出些许变革，也是难如登天，甚至到最后触动了多方的利益，成了被铲除的对象。
“万机修会，该灭亡了……”
格雷喃喃道。
“嗯？你刚刚好像说了什么很可怕的话？”
“没有，你听错了。”
格雷翻了个身，装作睡去。
在做好万全准备前，他还得继续蛰伏下去。
这时，格雷放在书桌上的手环收到了新的消息。
“格雷，你有新消息哦，是……哇！是伊芙琳公主的！你赶紧看看啊！说不定还有得补救哦！”
凯莉说着，把手环扔到了格雷的上铺。
格雷打开一看，是一条简短的消息。
“明早九点，外勤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