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因阿涵“身患重病”的消息而陷入一片惊疑不定的沉默时,一直像冰雕般伫立在角落的鸢一折纸: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提供一些从DTM内部资料库获取的情报佐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她身上。
“在我仍拥有DTM高级权限期间,曾下载并分析了大量资料。”折纸继续说道,“其中绝大部分是DEM时代的遗留数据,阿涵并未对其进行严格加密或清除。显示近时间搜索分析结果显示,有多项指向性的研究记录,都与‘生命形态维持’,‘灵结晶对宿主生命场的强化与修复’等课题高度相关。”
她顿了顿,给出了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推论:“从行为逻辑和资源倾向上看,阿涵患有某种常规医疗手段无法解决的重大疾患的可能性,超过87%。他如此执着于收集、研究甚至可能……融合精灵的力量,其最根本、最优先的目的,极大概率是为了延续自身生命。”
舰桥内一片寂静。折纸基于数据得出的结论,比令音转述的消息更具冲击力,也更具说服力。
这时,村雨令音轻轻推了推眼镜,用她那带着疲惫鼻音的嗓音接口道:“嗯……这样一来,很多矛盾点似乎就能说通了。那个艾克,众所周知,是极端激进的反精灵主义者。而阿涵的目标,恰恰是最大限度地利用精灵的力量。理念上的根本对立,足以构成阿涵不惜代价也要推翻DEM、并掌控其遗产的充分动机。”
她的话巧妙地将阿涵的行为从“不可理喻的阴谋”扭转成了“有明确利益驱动的对抗”。
令音继续用她那特有的、令人不自觉信服的语调分析:“至于伍德曼大人提到的,艾克本人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健康异常……这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理解。”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折纸,“阿涵擅长使用各种我们难以理解的能力。他是否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嗯,影响了折纸小姐当时的判断,让她‘看到’或‘相信’了艾克身体的异常,从而达到我们一开始认为阿涵想获得更多精灵的而让我们内部混乱的目地?”
这个暗示极其微妙,却有效地合理的解释一切……
最后,令音将目光投向一直低着头的星宫六喰,语气放缓,带着一种看似体贴的引导:“至于更多、更具体的情况……恐怕只有与阿涵关系最密切的六喰小姐,才有可能知晓一些内情了吧。?”
她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以及寻求真相的压力,部分转移到了六喰身上。
琴里眉头紧锁,咬着棒棒糖,显然在飞速消化和权衡这些信息。士道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困惑。十香则是一脸“原来生病了所以要力量治病吗?那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的单纯表情。
而六喰,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紧紧攥着衣角,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发现折纸的表情,似乎有点颤了一下……
几天后,阿涵的住所……
傍晚的暖光透过窗户,给热闹的餐厅镀上一层温馨的色泽。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阿涵系着围裙,正把最后一盘煎肉排放在桌子中央,顺手轻轻拍开了七罪偷偷伸向炸虾的小爪子。
“洗手了没?”阿涵挑眉看她像是逗自家馋嘴的坏蛋。
七罪“嗖”地缩回手,嘟着嘴哼了一声,乖乖跑去洗手了。她身上那件明显大了一号的、印着卡通骷髅的T恤,还是阿涵之前给她买的,有一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沾上了油汁。
“四糸乃,替哥哥尝尝这个好不好吃。”阿涵转身,非常自然地用勺子舀了一小块蒸得嫩嫩的鸡蛋羹,轻轻吹了吹,递到身边坐着的四糸乃嘴边。四糸乃小脸微红,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小声说了句“我试试”,然后乖巧地张开嘴吃了进去,腮帮子立刻变得鼓鼓的。
“慢点,小心烫。”阿涵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四糸乃开心的蹭着阿涵手“好吃……好…吃”
万由里正端着汤锅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小心地把汤放在桌子中间的隔热垫上。阿涵对她点点头:“辛苦了,万由里,快坐下吃吧。”
“没事的,阿涵先生。”万由里轻声回应,在留给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时,门铃响了。阿涵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星宫六喰,还有被她拉来的夜刀神十香。
“阿涵哥!”六喰看到阿涵,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扑上来抱了他一下。
“阿涵先生!受你邀请,打扰了!”十香也元气十足地打招呼。
“进来吧,就等你们了。”阿涵侧身让她们进来,对十香笑了笑,“十香也来了啊,正好,今天做了很多,不用客气。”
六喰和十香洗了手坐下。七罪也洗完手回来了,坐在四糸乃旁边。餐桌顿时变得更加热闹。
阿涵忙着给这个夹菜,给那个盛汤,像个大家长。他注意到六喰拿着筷子,眼神却有些放空,盯着碗里的米饭,似乎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六儿?”阿涵拿起手边的果汁,给她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今天做的菜不合胃口?还有甜点芋羊羹,不也是你上次说想吃的吗?别着急,万由里烤的饼干还在烤箱里,还有别的餐后甜点。”
他又看向正努力学着电视里 genteel 样子、小口小口咀嚼的十香,忍不住笑出声:“十香,在我这儿不用学那些,怎么开心怎么吃。看你憋得怪难受的。”
十香一听,如蒙大赦,立刻恢复了原来的吃像。
六喰被阿涵的话拉回神,接过果汁喝了一小口,甜甜的。她看着阿涵熟练地给被辣椒呛到的四糸乃递水的样子,依旧能给人温馨感觉,不像是伪善……
“阿涵哥……看起来和平时一样。那么温柔,把大家都照顾得很好……”
“一定是大家想多了吧……阿涵哥他,明明这么好……”
她用力摇了摇头,好像要把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出去。然后,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阿涵刚放到她碗里的鱼肉,对阿涵露出一个笑容:“嗯!阿涵哥做的菜最好吃了!六儿要开动了!”
晚饭后……
碗筷已经被万由里和四糸乃收拾进了厨房,七罪则窝在沙发一角,抱着游戏手柄,专注地打着电视游戏。
阿涵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身边六喰的肩膀,对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六儿,过来一下,有点事想跟你说。”
六喰抬起头,有许疑惑,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果汁,跟着阿涵走向了连着客厅的小阳台。
十香正满足的坐沙发上看七罪游戏,看到两人离开,眨了眨眼,嘀咕了一句:“阿涵和六喰要说悄悄话吗?”不过她很快就被四糸乃端出来的一盘精致小饼干吸引了注意力,立刻忘了这茬,开心地凑过去:“哇!万由里小姐烤的饼干吗?看起来好好吃!”
四糸乃小声说:“嗯…我们一起做的…” 然后把盘子往十香面前推了推。
几人把空间留给六喰和阿涵二人……
小阳台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客厅的喧闹。
阿涵背靠着栏杆,看着站在面前的六喰。月光洒在她金色的长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阿涵哥召六儿何事?”六喰微微歪头。
阿涵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到脸颊上的一缕发丝,动作很自然。“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觉得,好久没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只跟六儿说说话了。”
他目光温和地落在六喰脸上:“最近……在士道那边,过得还习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六喰用力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依赖的笑容:“没有哦。官人、十香姐姐、还有大家都对六儿很好。只是……”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声音轻了些,“有时候会很想念阿涵哥,想阿涵哥那种跟官人不一样的感觉……”
“傻丫头,阿涵哥又不是不要你来,想来就来呗。现在又不像以前,说阿涵这里不安全什么的。”阿涵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过,看到六儿能交到新朋友,能和自己喜爱的人在一起,还有和大家相处得这么好,而不像四糸乃一样跟阿涵哥东奔西走的,阿涵哥很高兴。”
六喰享受地眯了眯眼,像只被顺毛的小猫。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在佛拉克西纳斯听到的对话,那些关于“重病”的猜测像根小刺一样扎在心里。她抬起头,仔细看着阿涵在月光下的脸,想从中找出一点病容的迹象,但看到的只有熟悉的、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温柔的神情。
“阿涵哥……”她小声开口,带着点试探,“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涵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很好啊。吃得好睡得香,还能给你们做一大桌子菜,能有什么事?”他故意活动了一下手臂,做出很有力气的样子,“你看,健康得很。”
看着阿涵轻松的样子,六喰心里那点疑虑顿时消散了大半。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吧?阿涵哥怎么会……她立刻把剩下的问题咽了回去,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温馨时刻。
“嗯!阿涵哥最厉害了!”六喰用力点头,脸上重新绽放出安心的笑容。
阿涵看着六喰脸上重新露出的、毫无阴霾的安心笑容,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
“六儿,”他轻声开口,“你之前……已经为我伤心过一次了,对吧?”
六喰微微一怔,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底最后的疑问问了出来,声音小小的,“阿涵哥……你真的……没有生病吗?不会……再离开六儿了吧?”
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摇了摇头,语气轻松:“没有生病。阿涵哥好着呢。”
“既然伤心过了,下次就别再为阿涵哥流下第三次眼泪了哦”
话锋却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轻轻一转:“……以后……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到了某个时候,阿涵哥可能……真的会死哦。”
“——!?” 六喰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收缩。
就在这一刹那,阿涵的右眼瞳孔瞬间化为一片猩红,黑色的勾玉缓缓旋转起来——「幻术 写轮眼」
他的右眼对视六喰眼睛。
“对不起啊,六儿。”
“这是第二次……对你使用这个了。”
六喰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眼神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涣散,随即又恢复了清明。刚才那句让她如坠冰窟的话,以及随之而来的强烈恐惧和悲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抹去,只留下一片温暖的空白。
她眨了眨眼,脸上甚至重新浮现出些许困惑,歪着头看着阿涵:“阿涵哥?你刚才……说什么了?六儿似乎走神些许……哦,阿涵哥未患重病,对……对吧”
阿涵眼中的血色早已褪去,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容温暖:“对,没什么问题了。后面就是问你,饼干还要不要吃了?再不去,十香可真要抢光了。”
“啊!对!饼干!” 六喰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所有的心思都飞到了那盘奶酥饼干上,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被她完全抛在了脑后,心情变得无比轻快。“我们快进去吧,阿涵哥!”
她主动拉住阿涵的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高高兴兴地推开通往客厅的门,融入了那片温暖和喧闹之中。
“当初让她没喜欢上我,也算我少做一次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