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涵不见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生活嘛,看起来是回到了平常的轨道,但有些小小的不一样,只有四糸乃自己知道。比如,最近她睡觉变得不太安稳,以前稳稳睡觉的她,现在夜里总会醒过来一两次,有时候是莫名其妙的清醒,有时候心里会轻轻刺激一下。
今天刚好满两周。晚上,四糸乃和四糸奈躺在软软的大床上,怀里抱着兔子玩偶,窗台上也堆满了各种毛绒玩具。她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指尖传来的是玩偶凉凉的、毛茸茸的触感。她闭着眼睛,小手又在枕边摸索了一会儿,还是同样的感受。她轻轻咂了下嘴,好像……在找什么别的似的……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结果没消停多久,她又一次突然醒了过来。这次醒得特别彻底,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她慢吞吞地坐起来,月光透过窗帘缝儿,在她雪白的睡裙上投下淡淡的光晕。两只小手就那么凭着感觉在床单上来回抚摸,即是传来布料微凉的刺激,有点麻麻的,可她一点儿也不在意。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睛里空空的。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阿涵哥,真是奇怪透了。突然就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对她好得不得了,好像比她自己还了解她那些少女的内心,然后……又突然一下子,说没就没了。她明明之前出现前根本就不认识他!可他偏偏什么都知道。现在倒好,换成她想试着多了解他一点了,他却没影了。这个人吧,有时候觉得像个特别可靠的大哥哥,可有时候……尤其是他安静看着自己的时候,又会让她的心跳偷偷加速,脸也有点发热。
为什么一定要消失呢?她还有句话……一直没来得及跟他说呢。
清晨,冰芽家玄关
“真的不用妈妈陪你一起去吗?” 渚纱看着正在弯腰穿鞋的女儿,语气里还是有点不放心。
四糸乃弄好后,直起身,对妈妈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嗯!谢谢妈妈,我觉得我一个人可以的。” 她轻轻举起左手,“而且,有四糸奈陪着我呢,不用担心啦。”
“放心吧小渚纱!四糸奈大人会好好照顾她的!”四糸奈保证道。
“好吧,那路上小心,有事一定要马上给妈妈打电话哦。” 渚纱这才点点头。
“知道啦。”
四糸乃今天出门,是打算去狂三那里问问关于阿涵的事情。她沿着熟悉的街道走着,碰巧路过那个有着红色鸟居的神社时,她的脚步慢了下来。鬼使神差地往里走去,她走上长长的石阶,在中间一段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她抱着膝盖,看着脚下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板,脑子里乱乱的,也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就是觉得坐在这里,心能静下来一点点。
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想到什么东西,开始四处寻找。没多久,终于在一个熟悉的位置,找到那棵特别高大的树,枝叶非常茂盛。四糸乃在树前停下,仰头看着巨大的树冠。
“阿涵哥… 是在这接住我的……”
“六喰姐姐说……阿涵哥最后,是化作很多光点,慢慢消失不见的……”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上粗糙的树干。树皮很硬。
手指静静地停留在树干上,仿佛想从这份漫长的沉默里,感受到一点点那个人的痕迹。
四糸乃的手轻轻按在粗糙的树皮上,心里酸酸涩涩的。“,我最好的姐妹和朋友已经向我妈妈介绍过来,我妈妈很欣慰我一点都不孤单,但……我还想向妈妈介绍我最好的哥哥……”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她鼻子更酸了。她想起阿涵哥哥其实不太爱拍照,仅有的几张他的照片,还是四糸奈在一边拼命起哄才偷拍到几张他的照片。可现在,当她翻看那些照片时,上面却只剩下空荡荡的背景,阿涵的身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就好像……好像一切都是不小心手滑拍进去的。
看着那些空了的照片,四糸乃好像有点明白阿涵一直以来的做法了。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童话书:王子为了救回公主,独自去了可怕的地狱,甚至和恶魔做了交易,换公主活过来,自己却永远留在了那里。阿涵哥哥……他复活了妈妈,复活了折纸的父母,帮了那么多人,他是不是也像那个王子一样,付出了别人不知道的代价?
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始发呆,心里乱乱的。她甚至偷偷想过,阿涵突然出现了,该怎么跟阿涵哥哥表白一次。也想起阿涵总喜欢突然从后面抱住她,把她吓一跳,然后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笑。他还说过,等把所有精灵伙伴的事情都安排好,就好好陪她。现在,大家的确都安稳下来了,可他却不见了。
他食言了。
她希望这个时候阿涵会偷偷从背后偷袭她……
四糸乃有时候看到电视里结婚的场面,会忍不住把自己代入进去。虽然自己个子还小小的,但她会努力长大的。因为这个,她之前还偷偷做过一些“快点长大”的奇怪举动,每次都被阿涵发现,他会很认真地制止她,告诉她不要乱来。他说,他喜欢的就是现在这个小小的、纯洁的四糸乃。
想到这里,四糸乃轻轻叹了口气。一直安静待在她手上的四糸奈,用小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安慰她。
四糸乃终于抬起头,放宽心,她决定去狂三家了。狂三小姐或许能告诉她最后的真相。她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个关于阿涵的真相了。
街道上……
天空开始阴沉沉的,布满了乌云。四糸乃有点困惑地眨了眨眼,明明出门前看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会是阳光很好的天气呀,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正想着,一阵猛烈的风毫无预兆地刮了过来!四糸乃完全没反应过来,小小的身体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这阵风刚过去,她刚想赶紧往旁边的店铺屋檐下靠一靠,好躲一躲。
可就在这时!她的神经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也就在这同一刻,又一阵更强劲的旋风猛地刮起!
“呀!” 四糸乃惊叫一声,她左手上的四糸奈 竟然被这股风吹脱了手,直接飞了出去!
“四糸奈!” 她一下子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大风了,着急地朝着手偶被吹走的方向追去。大风把她蓝色的长发吹得乱糟糟的,裙子也紧紧贴在身上,即使自己不擅长跑步,也拼命跑着。
在一个街角的拐弯处。四糸乃迈着短短的腿,怎么跑也跑不快,等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这里时,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就在这时,一只拿着四糸奈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四糸乃顺着那只手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普通、身高大约一米七八的男高中生站在那里。他看起来不胖,碎发有点凌乱但却不显邋遢,整体给人一种很简单的感觉。
四糸乃还有点没缓过气,只是无力地抬起手,想要去拿回四糸奈。那个男生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托住她的小小的左手,小心地把四糸奈重新戴回了她的手腕上。
做完这一切,男生便转过身,径直走开了,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四糸乃愣愣地看着手腕上的四糸奈,又抬头看了看男生消失的方向,小声地自言自语:“……好奇怪呀。是错觉吗?”
那个男生离开后,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座僻静的神社。他在长长的石阶中段坐了下来,天空开始飘下细密的雨丝。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有点百无聊赖地拿着一个不知从哪来的、有点旧的发箍,在手指间漫无目的地摆弄着。他抬头望了会儿灰蒙蒙的天空和细细的雨,最后又低下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这时,一把包装无损的浅蓝色的雨伞,悄悄移到了他的面前。
男生抬起眼,看到去而复返的四糸乃正站在面前边,小手努力地举着伞,脸上带着怯生生的关心。
“你一个……人待在这种没人的地方……是、是有什么困难吗?” 四糸乃鼓起勇气,小声地问道。
男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落在崭新的伞面上,反问道:“这伞……是你刚才特意去买给我的?”
四糸乃被他看得有点紧张,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他低声道谢,接过了雨伞。风有点大,四糸乃觉得自己再独自走路可能真的会被吹走,她见这个男生似乎没有恶意,便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伞,慢慢在他旁边隔着一小段距离坐了下来。她偷偷看了看男生,这么冷的天,他只穿着单薄的衣服,难道不冷吗?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一直低头摆弄发箍的男生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喂,小不点,有吃的没?”
四糸乃被这突然的搭话吓了一跳,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下意识地低头,从四糸奈一直提着的那个小塑料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东西,怯生生地递了过去。
男生接过来,发现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他的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手指微微颤抖,拿着苹果在掌心停留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四糸乃,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置信的情绪:“这……这个苹果……也是专门……给我买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