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深处,那片被三眼镇狱魔熊肆虐过的狼藉盆地边缘,死寂重新笼罩。碎石嶙峋,断壁残垣,空气中还残留着狂暴的灵力波动和淡淡的血腥气。
在几块相对完整的巨大岩石围拢形成的天然庇护下,顾子川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碎石地上。他全身依旧被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混沌光华笼罩着,如同一个巨大的、温暖的茧。这光华源自悬浮在他胸腹上方、缓缓旋转的阴阳珠。丝丝缕缕精纯到极致的阴阳二气,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持续不断地滋养着他破碎的身体,修复着那些被元婴巨力几乎摧毁的生机。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遗迹的天空依旧是永恒的灰暗,无法分辨昼夜。
不知过了多久,顾子川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气息,终于开始变得平稳、有力。他那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嗡……
阴阳珠似乎感知到宿主的状态趋于稳定,那层守护的混沌光华开始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没入顾子川腰间的储物袋中,归于沉寂。
失去了光华的笼罩,遗迹的阴冷气息瞬间包裹而来。顾子川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即,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如同寒潭般的眼眸,缓缓睁开。
视线起初有些模糊,只看到头顶灰暗压抑的天空和狰狞扭曲的山岩轮廓。随即,意识如同潮水般回归,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瞬间涌入脑海——苏凝嫣的杀意与讥讽、三眼镇狱魔熊的恐怖威压、燃烧生命施展法天象地的决绝、被巨掌拍碎金身的剧痛与绝望……以及最后,那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温暖而浩瀚的混沌光华!
他猛地坐起身!
动作牵动了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势,全身各处传来一阵阵酸麻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但他顾不上这些,第一时间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空空如也!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阴阳珠呢?!
他急忙摸向腰间的储物袋!神识探入!
当那枚熟悉的、散发着温润沉重感和奇异波动的黑白宝珠安静地躺在储物袋一角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和如释重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疑虑和担忧!
拿到了!阴阳珠还在!而且……它救了自己!
顾子川紧紧攥着储物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感受着体内虽然依旧虚弱,却远比之前凝实、甚至隐隐传来麻痒感的破损灵根,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这上古奇物的敬畏。这趟九死一生的遗迹之行,终究没有白费!
他环顾四周。盆地一片狼藉,巨大的爪印和崩塌的山石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天动地的追逐。苏凝嫣……早已不见踪影。那个如同妖魅般危险又复杂的女人……
顾子川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腰间,准备起身离开。然而,手指却触碰到一个温润微凉的硬物。
他低头一看。
一枚小巧玲珑、造型别致、通体呈淡粉色、雕刻着繁复合欢花纹路的玉佩,正静静地系在他染血的衣袍腰间。玉佩的花蕊处,那颗米粒大小的奇异宝石,在灰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而微弱的粉色光晕。
合欢同心佩!
苏凝嫣的玉佩!
顾子川整个人僵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这枚玉佩,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花月楼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浮现出“柳烟”巧笑倩兮下的算计与试探,更浮现出在那毁灭巨掌之下,她眼中最后掠过的震惊、不甘、以及……那复杂难辨的眼神。
她……留下这枚玉佩是什么意思?
顾子川的心绪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是嘲讽?是标记?是……某种他不敢深想的可能?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顾子川强行掐灭!
荒谬!
他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那可是合欢宗圣女苏凝嫣!天生媚骨,玩弄人心如同儿戏!她的话,她的行为,能有几分真心?这枚玉佩,谁知道是不是她新的把戏?一个更深的陷阱?或许是为了日后追踪自己?或许是为了勾起自己无谓的念想?
绝不能上当!
顾子川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警惕。他将玉佩从腰间解下,入手温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苏凝嫣的独特幽香。他仔细端详片刻,没有发现明显的追踪印记或陷阱气息,但这并不能让他安心。
“哼,新的算计么?”顾子川低声自语,语气带着自嘲和疏离,“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这烫手山芋,还是早日归还为好。”
他将玉佩小心地收入储物袋深处,与那封给苏婉柔的信放在一起。这两样东西,都牵扯着合欢宗,都带着巨大的麻烦和未知。
不再多想,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凶险之地!顾子川强撑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伤势在阴阳珠的滋养下好了大半,但内腑和经脉依旧隐隐作痛,灵力也只恢复了三四成。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遗迹出口的大致方位,小心翼翼地前进。
或许是阴阳珠认主后残留的气息震慑,也或许是这片区域刚刚经历过元婴巨兽的肆虐,顾子川这一路出奇地顺利。偶尔感知到强大的遗迹生物气息,也都远远避开他所在的方向,仿佛他身上带着某种令它们忌惮的气息。这让顾子川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数日后,顾子川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遗迹外围混乱的能量屏障,重新回到了断天城外那片莽荒的山岭之中。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被扭曲空间笼罩的遗迹入口,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段充斥着背叛、杀戮、绝望与奇迹的旅程,终于告一段落。
他没有在断天城停留片刻。这里鱼龙混杂,苏凝嫣随时可能折返,剑宗、合欢宗的人马都还在此盘踞。他如同一道融入山林的青烟,毫不起眼地御起“碎云”剑,虽然速度不快,却坚定地朝着东方——青云门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