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川拄着剑，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胸腹间气血翻腾，几乎难以凝聚灵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祭坛中央那两道身影以超越他视觉的速度疯狂碰撞、分离，再碰撞！
毒气化作狰狞的巨蟒狂舞，魔气则凝聚成无数哀嚎的怨魂嘶吼。每一次交锋，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逸散的能量冲击如同实质的波纹，不断冲刷着祭坛的每一个角落。那属于元婴期大能的恐怖威压，混合着黄泉剑的滔天戾气，如同无形的牢笼，压得顾子川呼吸滞涩，连思维都仿佛变得迟缓。
“这就是……元婴期的真正实力吗？” 他心中泛起一丝无力感，若非之前凭借法天象地勉强抗衡，恐怕一个照面自己就已灰飞烟灭。
场中，慕容婉与黄泉老人再次硬拼一记，毒幡与魔剑交击，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两人同时向后滑退。
黄泉老人稳住身形，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手中的黄泉剑血光更盛，隐隐发出贪婪的嗡鸣：“慕容婉，没察觉到吗？你的灵力，正被我的黄泉剑一丝丝蚕食！负隅顽抗还有何意义？你撑不了多久了！”
慕容婉气息微乱，紫衣之上已沾染了些许尘土，但她眼神依旧冰冷锐利，闻言只是嗤笑一声：“是吗？那便尝尝这个！”
话音未落，她袖中一枚小巧的玉瓶激射而出，并非射向黄泉老人本体，而是在两人之间的空中猛然炸开！
“噗——”
一团淡黄色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无色无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迅速扩散。
黄泉老人虽不知是何物，但本能感到危险，身形暴退。慕容婉亦在同一时间急速后撤，同时玉手一翻，两枚碧绿色的丹药出现在掌心，自己迅速服下一枚，另一枚则精准地弹向不远处的顾子川。
“快服下！”
顾子川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稍稍压制了体内的伤势与不适。
而另一边的黄泉老人，虽及时避开粉末中心，却仍吸入了一丝。他脸色猛地一变，只觉体内原本奔腾流转的灵力骤然一滞，变得紊乱不堪，经脉隐隐传来刺痛感，连与黄泉剑之间的感应都弱了一分！
“小贱人！你给老夫下了什么毒？！” 黄泉老人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慕容婉冷笑，万毒幡猎猎作响：“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哼！雕虫小技！” 黄泉老人强压体内不适，眼中凶光爆射，“以为这点手段就能奈何老夫？拿下你们，再解毒也不迟！”
他脸上闪过一丝狠绝，竟猛地用黄泉剑锋利的剑刃划破自己的掌心！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血红的剑身之上。
“以我之血，饲汝之魂！黄泉……开眼！”
“嗡——！！！”
黄泉剑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剑身中央那条原本只是缝隙的竖纹，此刻猛然张开！那竟真的是一只眼睛！一只毫无情感、充斥着无尽杀戮与死寂的暗红色魔眼！
魔眼开阖的刹那，更加狂暴、精纯的魔气如同海啸般从剑中喷薄而出，疯狂涌入黄泉老人体内！他的身躯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干枯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双眼彻底化为赤红，周身环绕的魔气几乎凝成实质，威压再次暴涨，达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高度！
“能见识到黄泉剑的真正形态，你们……死得其所！哈哈哈！” 黄泉老人的声音变得嘶哑扭曲，充满了疯狂。
顾子川和慕容婉同时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
就在这心神为之所夺的瞬间，黄泉老人动了！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如同一道血色闪电，直扑慕容婉！
“小心！” 顾子川惊呼。
慕容婉瞳孔骤缩，万毒幡舞动，毒气凝聚成盾！
然而，实力暴涨的黄泉老人力量太过恐怖！
“轰！”
毒盾瞬间破碎！慕容婉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倒飞出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尚未落地，黄泉老人的下一剑已然追至！剑未至，那凌厉的剑压已让她肌肤生寒！
慕容婉强行扭转身形，挥幡再挡！
“铛！”
金铁交鸣，她再次被劈飞，手臂酸麻，体内气血翻江倒海。
黄泉老人仿佛陷入了彻底的狂暴，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之机，一剑快过一剑，一剑重过一剑！暗红色的剑罡如同狂风暴雨，将慕容婉完全笼罩！
慕容婉左支右绌，越来越吃力，护体毒气被不断斩破，紫衣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小的剑痕，渗出血珠。
终于，在一次硬撼中，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被一道刁钻的剑罡狠狠击中腹部！
“噗——”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重重砸落在地，万毒幡也脱手飞出，光芒黯淡。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剧痛与内伤让她动作一滞。
而就在这时，黄泉老人那充斥着残忍与杀意的身影，以及那柄睁着魔眼的黄泉剑，已如影随形般追至！血红的剑尖，在她急剧收缩的瞳孔中无限放大，直刺她眉心！
躲不开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慕容婉的心脏。她看着那索命的剑尖，仿佛看到了自己命运的终点。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更加沉闷的撞击声，以及一声压抑的、熟悉的闷哼。
慕容婉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并不算宽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巍峨的背影。顾子川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横举着已经布满裂纹的碎云剑，死死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黄泉剑那恐怖的力量，尽数倾泻在了他的剑上，以及他的身上！
“咔嚓！”
碎云剑，这柄陪伴他许久的佩剑，终于不堪重负，寸寸断裂！
而顾子川，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被那残余的巨力狠狠轰飞，如同破败的沙袋，撞向远处一尊残破的巨石雕像！
“轰隆！”
石屑纷飞，他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唯有胸口那一道几乎贯穿躯干的狰狞剑伤，还在汩汩地向外淌着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子川！！！”
慕容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所有的冰冷、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连滚爬爬地冲到顾子川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那手上沾满了他的血，也沾满了她自己因为恐惧而渗出的冷汗。
指尖传来的，是一片冰冷。
她的心，仿佛也在这一刻被瞬间冻结，然后被无数利刃切割，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
你明明可以走的……你明明可以不用管我的……
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
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她沾染血污的脸颊滑落，滴在顾子川苍白冰冷的脸上。这是她成为毒宗圣女以来，第一次流泪。为了这个闯入她冰冷世界，带来一丝暖意，却又因她而濒死的男人。
“哼！不自量力的小子，中了黄泉剑全力一击，必死无疑！” 黄泉老人提着仍在滴血的魔剑，一步步逼近，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慕容婉，下一个，就是你了！正好送你们下去做对同命鸳鸯！”
慕容婉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泪痕未干，但她眼中的悲伤与绝望，已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东西所取代——那是焚尽一切的怒火，与不惜同归于尽的疯狂！
她轻轻放下顾子川，站起身，面向黄泉老人。
周身原本因为受伤而有些萎靡的气息，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疯狂攀升！空气中弥漫的毒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疯狂地向她汇聚。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去嘴角的血迹，那动作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随即，她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将沁出的血珠，郑重地点在自己的眉心印记之上。
一股源自洪荒、充斥着无尽毁灭与死亡的古老气息，开始从她体内苏醒。
她的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平静与决绝：
“黄泉老鬼……”
“你，不该伤他。”
“我要你……血债血偿！”
话音落下，她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诡异的手印，声音如同惊雷，在这祭坛深处炸响：
“天生……毒体……”
“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