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阁那扇由整块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大门，在灯火映照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晕。门楣高悬的琉璃宫灯洒下璀璨光华，将门前铺就的、绣着繁复云纹的猩红地毯映照得华美异常。顾子川被林珞瑶拉着，几乎是跌撞着踏入了这片流光溢彩的华服世界。
一股清雅馥郁、混合着顶级熏香与名贵丝绸特有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入目所及，尽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奢华。高达三层的宽阔空间被巧妙地分隔成数个区域，由雕琢精美的紫檀木架和垂落的轻纱帷幔隔开。无数盏镶嵌着月光石和碎灵晶的琉璃灯盏悬挂在穹顶与四壁，将整个空间照耀得亮如白昼，更添几分梦幻。
四周的墙壁上、衣架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华服美饰。绫罗绸缎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丝绸的光泽如月华流转，锦缎的厚重彰显华贵，轻纱的飘逸似云雾缭绕。颜色更是绚烂夺目，从最纯净的月白、天青，到最浓烈的朱砂、墨黑，再到各种难以言喻的渐变、晕染，应有尽有。衣裙的款式更是千变万化，有端庄大气的宫装长裙，有飘逸灵动的仙袂飘飘，有英姿飒爽的劲装短打，更有繁复华丽、缀满珍珠宝石的法衣。
空气中似乎都漂浮着一种名为“昂贵”的气息。连地上铺着的，都是触感温润、绣着繁复灵纹的灵蚕丝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欢迎二位仙客光临霓裳阁。”一位身着淡紫色锦缎长裙、妆容精致、气质温婉的女侍应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化微笑，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顾子川和林珞瑶身上扫过，尤其在林珞瑶那身显然价值不菲的青绿软烟罗长裙上多停留了一瞬。“不知二位想看看什么？是法衣、常服，还是首饰配饰？”
林珞瑶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松开顾子川的手，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世家小姐般的从容（虽然她身份更复杂），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琳琅满目的货架，声音清脆：“给我挑几身好看的！要适合我的！常服为主，法衣……也要看看！要最好的料子，最新的款式！”她补充了一句，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新衣服”的渴望。
“好的，仙姑请随我来二楼雅间，我们霓裳阁最新到的‘云梦锦’和‘流光纱’都在二楼，定有您满意的。”女侍应笑容更深，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珞瑶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还有些发懵的顾子川道：“师兄，你在一楼随便看看等我！不许乱跑！”说完，便像只欢快的蝴蝶，跟着女侍应，沿着铺着厚厚地毯的旋转楼梯，轻盈地飘上了二楼。
顾子川独自留在一楼这奢华得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的空间里。他环顾四周，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些悬挂在精美衣架上的华服，然后……他的视线凝固在了衣服下方悬挂着的、同样精美的玉牌上。
玉牌上，用灵光闪烁的小字清晰地标注着价格。
“云锦素雪裙：八百下品灵石。”
“流光飞仙帔：一千二百下品灵石。”
“玄冰蚕丝劲装：一千五百下品灵石。”
“火凤栖梧法衣（残次品）：五千下品灵石起……”
嘶——！
顾子川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八百？一千二？一千五？五千？！还只是残次品？！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那个干瘪的储物袋。里面除了师父给的两枚珍贵丹药、师姐给的青叶障玉佩，以及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准备用于秘境消耗的……大概三百块下品灵石，还有几块品质一般的炼器材料，总价值加起来，恐怕连那条最便宜的“云锦素雪裙”的袖子都买不起！
“这位仙长，可是有什么需要？”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顾子川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素净青衣、像是学徒模样的小姑娘，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顾子川指着旁边一件标价一千灵石的“烟霞流云衫”，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小妹妹，你们这里的衣服……都这么贵吗？”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小声说：“回仙长，是的呢。我们霓裳阁用的都是最顶级的料子，最好的绣娘，很多还是请了炼器大师加持过防护或聚灵法阵的法衣呢！像您看的这件‘烟霞流云衫’，用的是南疆百年云霞蚕吐的丝，水火不侵，自带轻身效果，一千灵石……已经很公道啦！”小姑娘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家店铺的自豪。
公道？顾子川嘴角抽搐。他三年的内门弟子月例加起来，不吃不喝也才三百六十块下品灵石！这简直是抢钱啊！他眼前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储物袋在霓裳阁的“淫威”下瑟瑟发抖、彻底干瘪的画面。
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内心哀嚎：完了！今天看来是要大出血了！不，是要破产了！师妹啊师妹，你可真是会挑地方！他只能祈祷师妹看上的衣服……不要太离谱。
就在顾子川对着价格牌默默哀悼自己钱包的时候，二楼传来了林珞瑶清脆悦耳的呼唤：“师兄！快上来！帮我看看！”
顾子川一个激灵，连忙收起脸上的肉痛表情，换上“师兄很淡定”的面具，快步走上二楼。
二楼比一楼更加雅致安静，被分隔成数个独立的雅间。顾子川循声走进其中一间布置得如同闺阁般温馨的雅室。室内燃着清雅的熏香，一面巨大的、镶嵌着水银镜的落地镜立在中央。
镜前，林珞瑶正亭亭玉立。
她换下了一身青绿长裙，此刻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宫装长裙。那黄色极为柔和，如同初春迎风绽放的迎春花，带着温暖的生机。衣料是轻盈的“金蕊纱”，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裙摆宽大，绣着精致的、用金线勾勒的蝴蝶戏花图案，随着她的动作，那些蝴蝶仿佛要振翅飞起。高腰的设计更显得她身姿窈窕，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她正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过身来。淡黄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细腻，精心梳理的飞仙髻上，碧玉步摇轻轻晃动，整个人如同春日暖阳下最娇艳的花朵，明媚动人，又带着一丝少女的娇憨。
“师兄，快看！这件怎么样？”林珞瑶提着裙摆，在顾子川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脸上带着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子川再次被惊艳到了。他由衷地赞叹：“好看！珞瑶你穿什么都好看！这颜色很衬你，像……像个小太阳。” 他匮乏的词汇只能想到这个比喻。
林珞瑶闻言，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显然非常受用。但她显然不满足于只试一件。
“这件还行，我再试试别的！”她兴致勃勃地又钻进了旁边的更衣室。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子川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顶级仙模的时装秀现场。
林珞瑶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精灵，换上了一套又一套华服。
一套水蓝色的广袖流仙裙，行走间如同碧波荡漾，清冷出尘。
一套海棠红的齐胸襦裙，娇艳欲滴，如同怒放的海棠。
一套月白色的云纹劲装，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风情。
最后，她还试了一件浅紫色的、缀着细碎星光石的法衣长裙，行走间星光点点，如梦似幻。
每一套，她都会在顾子川面前展示，询问他的意见。而顾子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好看”、“漂亮”、“太适合你了”之类的贫瘠词汇，内心则在疯狂计算着这些美丽背后那令人心碎的价格标签。
终于，在顾子川感觉自己的赞美词库即将枯竭、心脏也快要承受不住价格冲击的时候，林珞瑶似乎满意了。她指着那件淡黄色的金蕊纱宫装、那件水蓝色的流仙裙、那件海棠红的襦裙、那件月白劲装，以及那件星光点点的浅紫色法衣长裙，小手一挥，颇有气势地对侍应说：“就这几件！都给我包起来！”
五……五件？！
顾子川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他感觉自己听到了储物袋里灵石们集体哀嚎的声音。
女侍应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了，声音更加甜美：“仙姑好眼光！这几件都是我们刚到的新品，料子上乘，做工精湛，尤其是这件‘星河流光裙’（指浅紫色法衣），更是出自大师之手，自带聚灵小阵和基础防护，最适合您这样的仙子了！请稍等，我这就为您结算。”
女侍应动作麻利地将五件华服叠好，用精美的云纹锦盒装好。她捧着锦盒，带着顾子川和林珞瑶来到一楼柜台。
柜台后的掌柜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气质雍容。她接过侍应递上的清单，用玉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敲打，然后报出一个让顾子川心脏骤停的数字：“仙姑，承惠，共计六千八百下品灵石。”
六千……八百？！
顾子川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飘出来了。他颤抖着手，几乎是悲壮地摸向自己的储物袋。完了，这下连炼器材料都得搭进去了，恐怕还不够……
就在他准备忍痛割肉的时候，那女侍应看着并肩站立的顾子川和林珞瑶，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维和试探：“这位仙长如此疼爱仙姑，真是令人羡慕。不知仙长您……可要为自己也选几件称心的法衣或常服？我们这里也有上好的玄色云纹袍、墨玉麒麟劲装，都是彰显气度的佳品，与仙姑的衣裳也是极为相配的呢。”
“道侣”二字一出，林珞瑶的小脸“唰”地一下，瞬间变得通红！如同熟透的番茄，一直红到了耳根和脖颈。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尖声反驳，声音都变了调：“什……什么道侣！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师兄！我们只是……只是同门！不是道侣！”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带着一丝心虚地瞟了旁边的顾子川一眼。
顾子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有些尴尬，连忙摆手解释：“对对对，不是道侣，是师兄妹。我……我就不用了，衣服够穿。”他巴不得赶紧付完钱走人，哪里还敢再给自己添负担。
然而，林珞瑶在最初的羞恼过后，听到侍应那句“极为相配”，又看到顾子川身上那套洗得发白的普通弟子服，心里忽然一动。一个念头如同小恶魔般冒了出来。
“不行！”林珞瑶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刚才的羞涩仿佛一扫而空。她转向顾子川，小脸依旧红扑扑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师兄！你那些衣服都旧了！既然来了，怎么能不给你买一身新的？”她不等顾子川拒绝，就对那女侍应吩咐道：“带他去男装区看看！要最好的料子！颜色……嗯，要稳重些的！”
“珞瑶！真不用！我……”顾子川急了，这简直是雪上加霜啊！
“快去！”林珞瑶瞪了他一眼，带着一丝撒娇的蛮横，“不然我生气了！”
顾子川看着师妹那“不买就翻脸”的表情，只能认命地被那位笑容满面的女侍应“请”到了旁边的男装区。
男装区同样琳琅满目，从飘逸的文人长衫到威武的武者劲装一应俱全。顾子川被侍应热情地推荐着，试了几套。
一套玄色云纹长袍，沉稳大气，但顾子川觉得太老气。
一套银白色绣竹叶纹的劲装，倒是利落，但颜色太亮，他不习惯。
最后，侍应推荐了一套墨绿色的锦缎长衫。那墨绿并非沉闷的深绿，而是一种如同深潭寒玉般的色泽，沉稳中透着内敛的华贵。锦缎的质地厚实挺括，领口和袖口用同色系的暗金丝线绣着简约的云雷纹，低调而精致。
顾子川换上后，对着镜子一看，竟也怔了一下。墨绿色的长衫衬得他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沉稳，挺拔的身姿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平添了几分平日里少有的儒雅贵气。虽然修为尽失，但那份属于曾经天才的、刻在骨子里的清俊气质，在这身衣服的映衬下，竟被意外地激发了出来。
“哇！仙长穿这身真是太合适了！”女侍应由衷地赞叹，“这墨玉锦的料子，配您的身形气质，简直是相得益彰！而且这颜色……”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偷偷往这边瞄的林珞瑶，“与那位仙姑的青绿色长裙，可是相得益彰，如同……嗯，如同并蒂青莲呢！”
林珞瑶其实一直在偷偷关注着这边，当看到顾子川换上那身墨绿色长衫走出来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师兄平时穿着弟子服还不觉得，此刻换上这身剪裁合体的华服，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那份沉稳内敛的俊朗，让她心跳都漏跳了一拍！尤其是侍应那句“并蒂青莲”，更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青绿配墨绿，这不就是……情侣装嘛！她的小心思瞬间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就这件！好看！”林珞瑶立刻拍板，小脸上满是得意和欢喜。
顾子川看着镜中的自己，也觉得不错。但当他下意识地去看那件衣服的标价玉牌时，心脏再次受到了暴击——一千五百下品灵石！
“不行！太贵了！”顾子川立刻就要脱下来，“珞瑶，这衣服……”
“贵什么贵！我说好看就好看！”林珞瑶打断他，直接对掌柜说，“这件也要了！一起结账！”
“好嘞！”掌柜脸上的笑容简直能开出花来。
顾子川急了：“珞瑶！我自己付！不用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林珞瑶小手一翻，一个沉甸甸、鼓囊囊的锦绣储物袋就出现在她手中。她看也不看，直接递给了掌柜，豪气干云地说：“喏，都在里面了，自己数吧！”
掌柜接过那分量十足的储物袋，神识一扫，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够了够了！仙姑稍等！”她飞快地操作着，将顾子川那身旧衣服包好，连同那六个装着新衣的锦盒一起递了过来。
顾子川和旁边的女侍应都惊呆了！
顾子川是震惊于师妹的财力！那储物袋里散逸出的灵石波动，绝对远超八千三百灵石（五件女装加一件男装）！她一个小师妹，哪来这么多钱？！难道……是师门给的？还是……她自己的私藏？联想到师妹偶尔流露出的神秘气息，顾子川心中疑窦丛生。
而女侍应则是震惊于这位看似娇俏活泼的少女出手之阔绰！这绝对是大主顾啊！看向林珞瑶的眼神更加恭敬了。
“走啦！呆子！”林珞瑶才不管他们的震惊，心满意足地收起找回的零散灵石（对她来说简直是零钱），将装着顾子川新衣服的锦盒塞到他怀里，自己则抱着那五个属于自己的锦盒，像只骄傲的孔雀，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霓裳阁那奢华的大门。留下顾子川抱着自己的新衣服，看着师妹那轻快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依旧干瘪的储物袋，心情复杂地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