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重归寂静。
清虚真人依旧站在原地,望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未动。窗外透进的微光,将他清癯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寂。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筑基后期……天灵根……进境神速,固然可喜……”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同叹息,“但那气息……时而清正,时而诡谲……尤其方才提及‘不可伤及同门’时,那瞬间的惊悸与杀意……”
清虚真人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重重阻碍,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珞瑶这孩子……身上的秘密,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深。那功法……绝非我青云正道!隐隐带着一股……阴冷血腥之气,与古籍记载中某些魔道秘法极为相似……”
他回想起十年前那个风雪夜,顾子川背回来的那个气息奄奄的小女娃。来历不明,身负天灵根,却又身中奇寒之毒……当时只道是哪个修真家族遭了难,流落在外的孩子。如今看来,疑点重重!
“子川灵根破碎,虽为救她,但根源……是否也与她那诡异的功法有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清虚真人心中升起,让他脊背生寒!“她接近子川,留在青云门……究竟是何目的?”
忧虑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清虚真人心头。他即将闭关冲击生死大关,此去凶险莫测,能否归来尚是未知。若在他闭关期间,林珞瑶的秘密暴露,或是她对子川……甚至对青云门不利……
“不行……”清虚真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此事……必须查清!至少……要留下后手!”
他不再犹豫,身影如同泡影般,瞬间从静室中消失,只留下那幅孤悬的“道”字,在寂静中散发着亘古的苍茫气息。
青云峰,顾子川那间简陋的小屋。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顾子川坐在床边,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装着“九叶玄冰莲”花瓣的碧玉盒子和师父给的乙木蕴灵丹玉瓶。冰寒与温润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透过玉盒传来,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
师父要去搏命冲击化神……
寿元将尽,本源有伤……
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这些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神经。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仅不能为师父分忧,反而成了师父的拖累!若非为了自己这该死的灵根,师父或许……或许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去疗伤……
“师兄……”林珞瑶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看着顾子川痛苦自责的样子,心中也是纷乱如麻。师父的闭关冲击如同巨石压在心头,而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师父最后那番意有所指的警告!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巨大的恐慌让她坐立不安。
“我没事。”顾子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他将玉盒和玉瓶小心翼翼地收好,抬起头,眼中虽然依旧布满血丝,却重新燃起了一丝火焰——那是被师父的决绝和期望点燃的火焰!
“师父说得对,与其沉溺于痛苦,不如奋力一搏!”他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距离宗门大比不足一月!距离天墟秘境开启,也只有两月!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了!”
他看向林珞瑶:“珞瑶,你已是筑基后期,此次大比,是你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前十,甚至前三,并非没有可能!凝元破障丹,对你同样重要!不可懈怠!”
“嗯!”林珞瑶用力点头,暂时将心中的恐慌压下去。师兄需要她,她必须振作!“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拿个好名次!不会让师父失望的!”她心中也憋着一股劲,不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堵住那些嘲笑师兄的人的嘴!还有……那个洛书珩!
“好!”顾子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至于我……”他自嘲地笑了笑,“虽然实力不济,但也不能未战先怯!纵使只有筑基初期的战力,我也要站在擂台上!用我手中的剑,告诉所有人,我顾子川,还没倒下!”
一股久违的、属于昔日天才的锋芒与傲骨,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师兄!”林珞瑶看着顾子川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心中激动不已。
“事不宜迟!”顾子川不再犹豫,果断道,“珞瑶,你根基初固,当以稳固境界、磨砺术法为主。我……需要尽快吸收这九叶玄冰莲的药力,配合乙木蕴灵丹,尽可能减轻灵根负担,提升一丝战力!”
“好!师兄你安心吸收药力,我为你护法!”林珞瑶立刻说道。
顾子川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盘膝坐回床上,小心翼翼地揭开碧玉盒子上的一道符箓封印。一股精纯至极、带着透骨寒意的磅礴生机瞬间弥漫开来!他取出一片薄如蝉翼、通体晶莹、流转着九道玄奥冰纹的淡蓝色花瓣碎片,按照师父的嘱咐,只取一丝,置于掌心。
他闭上双眼,双手结印,调动起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一丝至寒的生机,缓缓引导着,如同呵护易碎的琉璃,将其纳入丹田,靠近那布满裂痕的灵根……
林珞瑶则坐在桌旁,看似在闭目调息,稳固境界,实则心神紧绷,一部分注意力时刻关注着顾子川吸收药力的状况,另一部分心神却如同绷紧的弓弦,警惕着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师父的警告,一股冰冷的、源自“血轮月”功法的气息在她体内无声流转,如同潜伏的毒蛇。
小屋之内,灵气微微波动。
顾子川的身上,开始交替浮现出淡淡的碧绿色光晕(乙木蕴灵丹)和冰蓝色的寒芒(九叶玄冰莲),两股力量交织,小心翼翼地温养、修复着他那千疮百孔的经脉与灵根。虽然缓慢,但一丝丝清凉舒适的感觉,正艰难地驱散着那如影随形的灼痛。
而林珞瑶周身,一缕极淡的、肉眼难辨的暗红色血气,如同水波般悄然荡漾了一瞬,随即被她强行压制下去。她腰间那枚顾子川赠送的“青叶障”玉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沉寂。
修炼,已然开始。
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各自背负的压力与秘密。宗门大比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催促着他们,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拼尽全力,去抓住那一线可能的……生机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