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停住追击的脚步，与再次被她一剑震退、单膝跪地、剧烈喘息咳血的林珞瑶拉开了数丈距离。
“呃……”洛书珩强行咽下喉头涌上的腥甜，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那双冰冷的眼眸中，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终结一切的意志！
她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寒溪”。
剑身之上，那点幽蓝的寒芒骤然熄灭。
整个演武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寒意志，如同沉睡的远古冰川骤然苏醒，无声无息地从洛书珩身上弥漫开来！虽然远不如对阵顾子川时那般浩瀚磅礴，却更加凝练、更加内敛、更加纯粹！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终结一切的寂灭气息！
她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冰寒灵力，被她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压榨、凝聚！丹田传来不堪重负的哀鸣，经脉如同寸寸断裂般剧痛！但她毫不在意！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前方那个单膝跪地、浑身浴血、眼中燃烧着不甘火焰的身影！
“霜……寒……十……九……州！”
冰冷干涩、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一字一顿，从洛书珩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嗡——！”
“寒溪”剑发出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嗡鸣！剑身之上，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幽蓝冰晶，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覆盖！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冻结万物的冰霜领域，只有一道凝练到了极致、压缩到了极点的冰蓝寒流，如同洞穿虚空的极光，无声无息，却又快到了超越感知的极限，朝着林珞瑶的心口，疾射而去！
这是她最后的力量！是她燃烧残躯、不顾一切发出的、终结宿敌的寂灭之剑！
“啊——！”
林珞瑶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那冰蓝寒流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扭曲！致命的危机感让她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
丹田内，那一直被强行压制的血轮月，在这生死一线、巨大压力的刺激下，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发出了更加狂暴的嘶鸣！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灼热、更加狂暴、充满了毁灭与吞噬欲望的魔气洪流，瞬间冲破了所有残余的封印束缚，如同决堤的血色冥河，轰然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轰——！”
林珞瑶身上，一股极其诡异、极其暴戾的暗红色魔气，混合着她本身淡紫色的灵力，如同失控的火山，猛地爆发开来！她的双眼瞬间被一层浓郁的血色覆盖！长发无风狂舞！一股充满了不祥与毁灭的气息，瞬间弥漫整个擂台！
在这股狂暴魔气的支撑下，她不顾右臂粉碎的剧痛，左手死死握住那柄短匕！匕首之上，紫光与诡异的血芒疯狂交织、缠绕！她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无论是属于她的灵力，还是那狂暴的魔气——毫无保留地、孤注一掷地灌注于匕首之上！
“给我——破！！！”
一声充满了魔性戾气的尖啸！
暗红与深紫纠缠的匕首，带着一股毁灭性的、不祥的波动，悍然迎向那道寂灭的冰蓝寒流！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眼欲盲的光芒。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都充满了毁灭意志的力量，在擂台中央无声地碰撞、湮灭！
冰蓝的寒流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疯狂地侵蚀、冻结着那暗红与深紫纠缠的能量！而那充满了魔性的血紫能量，则如同跗骨之蛆，带着强烈的腐蚀与吞噬特性，疯狂地消融、污染着冰蓝的寒流！
空间在无声地扭曲、塌陷！一个细小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漩涡，在两道力量交锋的核心点一闪而逝！
僵持！极其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僵持！
然而，林珞瑶终究已是强弩之末！她的力量，无论是自身的灵力还是强行引动的魔气，都如同无根之萍！而洛书珩这凝聚了所有残力、带着终结意志的“霜寒十九州”，虽然威力大减，却依旧带着一股破灭一切的锋锐！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林珞瑶手中那柄灌注了所有力量的短匕，在冰蓝寒流那极致的锋锐和寂灭意志的侵蚀下，率先承受不住！匕身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下一瞬！
“砰——！”
短匕彻底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四散激射！
失去了武器的阻挡，那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寒流，虽然被削弱了大半，却依旧带着冻结灵魂的恐怖力量，如同死神的叹息，瞬间洞穿了林珞瑶仓促间凝聚起的最后一层薄弱的血紫色护体灵光！
“噗嗤！”
冰蓝寒流狠狠贯入林珞瑶的左肩！
没有鲜血喷溅！那伤口瞬间被恐怖的低温冻结！一层幽蓝色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伤口处疯狂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她整个左肩和部分胸膛！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林珞瑶喉咙里迸发出来！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仿佛灵魂都被冻结、撕裂！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带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向后倒飞出去！人在空中，那覆盖左肩的幽蓝冰晶便“咔嚓”一声碎裂开来，连带着被冻结的血肉一同剥落，露出里面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恐怖伤口！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砰——！”
她的身体如同破败的麻袋，重重地摔落在演武台的边缘，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左肩的伤口血流如注，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大片青石。她身上的魔气如同潮水般退去，眼中的血色也迅速消散，只剩下无尽的痛苦、虚弱和……一种死灰般的绝望。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结束了。
洛书珩站在原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她拄着“寒溪”剑，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刚才那最后一击，彻底抽空了她所有的力量，反噬带来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在体内穿刺。她看着远处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林珞瑶，眼中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如同看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垃圾。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身，甚至没有再多看林珞瑶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失败符号。她拖着沉重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演武台下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素白的衣袂沾染了尘土和几点飞溅的血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下演武台的那一刻——
“珞瑶！”
一声带着无尽心痛和焦急的呼喊响起！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冲破了执事弟子的阻拦，猛地冲上了演武台！
是顾子川！
他看也没看正与他擦肩而过的洛书珩，他的目光，他的心神，他的整个世界，此刻只剩下那个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淡紫色身影！
洛书珩下台的脚步，在顾子川冲上来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擦肩而过。
近在咫尺。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那焦急、心痛、所有的情绪，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上。他的背影，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奔赴，冲向了林珞瑶。
洛书珩僵在原地，保持着下台的姿势。她微微侧着头，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顾子川冲向林珞瑶时，那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心疼和怜惜。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冰冷、酸楚和尖锐刺痛的洪流，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比刚才任何一次反噬带来的痛苦都要剧烈，都要难以忍受！
她赢了。她击败了宿敌，捍卫了大师姐的尊严，赢得了宗门大比的最终胜利。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冰冷一片？为什么看着他那奔向另一个女人的背影，会感到一种比失败更加深沉的绝望和……痛？
她赢了比赛。
却输掉了他所有的目光。
这场胜利，冰冷得如同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