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桑和往边上走,在货摊前给众人精心挑选着礼物。
桑和说:“我得赶回去了上工了,可可!”
“那好那好,你先走,我自己逛逛再回!”
桑和摆摆手兀自离开了,留下了一脸茫然的齐莲可可,挑礼物的好心情顷刻荡然无存,她在心底对自己说打起精神来,却越挑越觉得没劲,原因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喜欢什么,自己像是在一片茫然的大森林里走着,越走越迷失了方向,最后惴惴不安地只想自己躲起来。
“嘿,可可!”街对面忽然有人叫她。
齐莲可可抬起了头,那人朝着他走了过来。肩上扛着一大兜渔网。
“啊,师哥,你回来了?”齐莲可可喜出望外。
“我给你写信你怎么都没回我啊?”殷相默问。
“信?我没有收到啊!”齐莲可可问诧异地说,随后想到可能是待在魔辖之地那几天,便扯了个谎,“可能没送到吧!”
“哦哦。”殷相默的眸子低了下来,齐莲可可这才发觉他清瘦了不少,但比之前更加像一个儒雅的硬汉了。
“出船很辛苦吧师哥?”
“哪里,走吧,去船上,我给你煮好吃的。”
说着殷相默就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打喷嚏不停。
“师哥,你生病了吗?”齐莲可可关心地问。
“水上夜里风凉,受了寒吧,我没事的。”
殷相默嘿嘿一笑,更让自己觉得他和她之间产生了更大的距离,两人不再像以前那般亲密。
“师哥,你等一等,我给你托着。”说着齐莲可可就从身后抓住了拖在地上的渔网,抱在手里。
“轻的,都是嘟量他们洗干净后晒干的。”殷相默攥在手里一使劲就将渔网慢慢拉了过去,齐莲可可的手里又空了。
两人到了渡口,挨得紧密的船只一只接着一只,河面被遮得密不透风。高大的船因为还没有装货而显得很轻,船头高高地扬起。殷相默抬脚就涉了过去,齐莲可可却愣在原地眼巴巴地干望着。殷相默摔下肩上的渔网,回过头发现她上不来,就伸出了手臂去接她。两人的掌心一握,一股温暖的激流便灌注了全身,令两人都沸腾不已。
到了船上,齐莲可可发现桌子上的瓷瓶里插满了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娇艳欲滴、美丽可人,殷相默往上喷着水,手里拿着花壶按压着说:“这都是早上刚采的,你不回来那些玫瑰都没人看了!”
齐莲可可低头闻了闻,“真香!”
“是吧?以前老觉着船上有股腥气,可自从有了这花,满船都飘香了。只要我一回来,就会采一大束放在这里,让它跟我出船,就好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
“师哥……”
“真的,看着它就像看着你一样,这成了我每天勤勤恳恳活下去的动力,不然这枯燥乏味的船上生活,真难熬啊!”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齐莲可可说。
殷相默失望地点了点头。两人在炉子上烧起火来。
“你们平常怎么吃呢?”
“还记得之前你帮助过的那些农户吗?每家每户隔三差五地就送来鸡蛋,我都吃腻了。”
殷相默捎了捎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每天早上都要煮三个来吃。”
“难怪看你皮肤越加有光泽了,油光水滑的。连额头都亮了。”
说完两人就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殷相默就流出了眼泪,自己用衣袖擦着。
齐莲可可递给了自己的一张粉色绣花丝帕给他,见殷相默拿着炭火,手上已经黑乎乎的,就自己捏着一角给他揉了揉眼睛。
“有吃过药吗?”她问。
“小病不吃药,等过两天就好了!”殷相默回答说。
“你怎么跟我一样?”
“还不是跟你学的。”
齐莲可可笑了,殷相默洗了手,挑开盖子,一个大水桶露了出来。
“看看要吃什么鱼?”
齐莲可可走过来探头一看,有大有小,有黄绿的昂刺鱼、有身体扁扁圆圆的扁鱼、还有又大又长的鲤鱼等,挤满了整整一桶,殷相默手在桶里扒拉着,齐莲可可看到里面有数条巴掌大的鲫鱼,便对殷相默说:“我们做凉拌鲫鱼吧!”
这会齐莲可可想起了上官未白,以前他说要做这道菜给自己吃的,然而进府这么久了,一条都没有吃到,甚至连鱼影子都没有。
她暗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唉,今天有口福了!”
“你去那边歇着,等着啊!”殷相默对她说。
只见他拿了一把剪刀剖开了鱼肚,淘洗了内脏又三两下刮了鱼鳞,在盆里涮了两下就用指甲抠着鱼鳃和旁边的黑皮。
“这都是腥的,要弄干净才好吃!”
齐莲可可赞同地点了点头,“想不到师哥也会下厨了!”
“没办法,不然就要饿肚子了。”
齐莲可可又拿帕子给他揩着额头的汗,“慢慢地,别被鱼刺扎着。”
炉火烧得猩红,在鱼腹中殷相默给塞上了葱姜段,然后浇上了酱汁,就将整个鱼盘放入了蒸锅。
殷相默抽空去放了船,翻滚的波浪荡得船离岸边越来越远。
“师哥,你干什么?船一动这炉火就不稳了!”
“放心吧!我们到河心去看看。”
两人任船在河上漂着,殷相默烧了一锅热油调香,花椒、八角、桂皮还有辣椒等在锅中赤炼成了金黄色,蒸锅中的鲫鱼隔着抹布一端出来,殷相默就浇上了热油,顿时鲜香四溢。
菜上桌了,殷相默问:“喝一杯吗?”
为了不煞风景,同时也为难得的重聚相庆,齐莲可可只得应声答应下来:
“就陪你喝一盏!”
船在河面上缓缓前进,殷相默打开了船窗,一股清爽的风袭来。
“你看,我们到河心了,这河大得一眼望不到边,到了这里,只有我和你,正如我的心一样。”
齐莲可可瞅了他一眼,挑着鲫鱼背上的滚边肉到他碗里说:“快吃吧,这里没有刺。”自己又挑了一点放进嘴里,“嗯,味道真不错!”
殷相默端起了酒杯,“你……喝吗?”
齐莲可可望着他的眼睛说:“干杯。”
两人好久没有放下芥蒂如此轻松地同坐一桌吃饭了,都为彼此的变化惊叹不已。尽管在上官府受了不少委屈,但齐莲可可忍住了自己想要倾诉的欲望,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把当初的不情愿说出来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平添烦恼。如今殷相默以及不浪之家的众人有了新的谋生活计,才重新燃起对新生活的希望,决不能让这种美好砸在自己的手里。于是齐莲可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当听到殷相默说“我会永远在原地等你”的时候,齐莲可可感动到快要落出泪来,不过生活已经将她锻炼得足够坚毅,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应。
“咳咳!”清冷的风挟裹着水汽窜了进来,齐莲可可大咳嗽了一声。
殷相默立即去关窗户,这才发现天已骤变,疾风暴雨顷刻而止。
“不好,我们得赶快靠岸下船!”
“怎么了?”齐莲可可问。
“如果任风浪继续这么扑打过来,船很快就会被掀翻!”
说着殷相默便去摇桨,顺着浪涌朵的方向想要将船靠在岸边。岸边是一块野地,周围全是芦蒿,不远处可见一小山包,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杉树以及其它不知名的灌木。
“这下去了也没法躲啊?”齐莲可可走到舱前看。
“咱们是陆地上的生物,在水里尤其是恶劣的天气中,只能尽量地回避。所以不管岸上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我们都得上。”殷相默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打方向,船在一点一点地向岸边移动。
当他行进了一点,停了一下,船便被后浪打了回来,就这样一直在原地打转。齐莲可可拉紧了他的胳膊说:“师哥何不享受这一刻呢?船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殷相默将桨头扶在了自己的下巴上,想了想,便扔掉了。桨落在水中不一会就卷到了船底。
齐莲可可瞪大了眼睛,趴在船舷上看,又问:“你把桨扔掉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享受这一刻?”
齐莲可可捂紧了双眼,抑制住了心头的怒气,故意别过脸不去看他。
两人站立不稳便仰躺进船舱里,看着舱顶的四角吊灯。不曾想,船一斜,所有的东西都往河里掉,一转眼刚刚吃饭的炉子已经不见了,接着是桌子、椅子,玫瑰花瓶,风雨一来,此前的安稳荡然无存。
在黑暗中,齐莲可可惊慌地拉住了殷相默的手,殷相默趁势紧紧地把她护在了怀里。在埋头的一瞬,齐莲可可惊觉犹疑与害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两颗心碰撞的力量凝聚起来,她要将这种团结协作、同生共死的力量带到她的灵魂中去,并且永生不忘。
殷相默在危难中哼起了她幼时最喜欢的歌谣。
“师哥,不要唱了!”
“啊?”
“回忆于我而言仅仅是脚底布满的荆棘罢了!”
说着齐莲可可抽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注意力似乎被深深刺痛了。
殷相默拉着她的胳膊,“往好处想,往高兴的时候想。”
空气静默了,促狭的空间充满了惶恐焦虑的不安,随后齐莲可可大叫了一声才安静下来。一阵台风雨过后,天空转而放晴,两人起身发现船已行至岸边,远处绿野深深,近处水洼浅浅,殷相默跳下了水,将船牵引到了一处石头旁边,抛了锚,接住了跳下来的齐莲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