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離行動的第五日清晨,港口仍舊熱鬧非凡。
雖然濃霧壟罩整座海岸,視線大幅受限,使得船隻靠泊的效率變慢許多,但仍有一艘艘運輸船緩緩靠岸,蒸氣鳴笛聲此起彼落。
倖存者的隊伍有條不紊地前進,醫護兵與志工來回奔走,低聲交談、扶持著每一位尚能行動的難民。港口雖亂,卻不慌。
而此刻,政委羅爾正坐在一輛聖杯型中戰車的炮塔上,小憩片刻。
過去五天的高強度協調與指揮工作早已榨乾了他的精神力,僅靠咖啡因與煙草支撐意志,如今總算撐不住。
他拉低帽簷遮住眼睛,倚靠艙蓋睡了過去。
他剛入眠不到半小時,遠方的異動便驚擾了他。
不是砲聲,也不是引擎聲,而是三種聲音交疊——遠方鳥群因驚嚇而四散高飛的羽翼掠空聲、沉悶的震地腳步聲,以及某種巨物強行突破林木時,粗壯樹幹被連根拔起的撕裂聲。
魔族來了。
確切地說,是一支整編軍隊正穿越森林,逼近港口方向。
幾名士兵匆匆跑來詢問:「政委大人,我們……」
而羅爾只是揮了揮手,語氣倦怠而模糊:「放著不管。」
他壓下帽子,繼續睡了回去。
士兵們一時錯愕,但轉念一想,政委大人果然早有預料,甚至從容到能在敵軍逼近時繼續休息,一定是胸有成竹,正在佈局。想到這裡,他們行了個敬禮,悄然退下。
但羅爾真的只想睡一覺。
直到三個小時後,他才悠悠醒來。
而醒來的第一秒,滿腦子湧上的不是計畫,不是命令,而是懊悔。
他身為政委,身為最高指揮官,竟敗給了睡意,錯過整整三個小時的時間差。
他強忍著殘餘的倦意,趕緊整理好衣著與表情,從戰車內部翻出,一跃而下。
然後,他看見了。
森林邊緣的地平線上,十二台暴虐機甲正如冷酷的開山怪物般,一台接一台自林中逼近。它們僅約三點五公尺高,卻如鋼鐵巨獸般沉穩壓迫,每前進一步,便以液壓鉗臂將眼前的大樹連根拔起,碾碎、拋擲,生生從森林中開鑿出一條足以讓三個師通過的戰道。
它們像是在刻意展示一種無人能阻的意志。
羅爾望著那條從森林中開拓的道路,心中充滿了疑惑,距離魔族們出來的位置,往北大約五公里之處,就有一條通往聖佛朗西斯碼頭的四車道公路。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不管他們是從哪裡來,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
「擊敗我們。」
但這些魔族沒有立即發動攻擊。
那是近乎閱兵式的列陣。
戰線對面,魔族的軍團開始整隊。
他們沒有急於進攻,而是展現出一種儀式感般的動作旗幟豎立、步伐齊整、裝甲部隊隆隆移動至預定位置
以暴虐機甲為領隊,後面跟上的是海兵旅、吸血鬼空降兵,以及整整三個師,穿著輕便軍裝,手裡拿著衝鋒槍與卡賓槍的魔族輕步兵
壓陣的是一門門火炮,但在望遠鏡的視角下,羅爾認出了這些火炮的型號,幾乎都是75毫米口徑的輕型野戰砲,用於攻城遠遠不足
羅爾從這些訊息大致上猜出來魔族的目的了,他們打算用一場盛大的力量展示,來脅迫我們投降,但那些火炮,卻顯露了他們的薄弱
在軍陣最前方,一名身穿華麗軍裝的魔族軍官策馬而出。那是位高階軍官,雖未達七十二魔神之列,卻已是足以獨掌一軍的中將階級,應為本次攻擊軍的總指揮。
他身後緊隨幾名副官與衛兵,舉著白旗,毫不遮掩地向人類的防線接近,向羅爾發出了談判需求
「我,巨獸的狩獵者,防線的摧毀者,翱鷹者,魔族合眾聯邦陸軍中將,赫林巴赫的希爾吉斯」
領頭的魔族軍官如此的自我介绍道
雖然魔族早已結束了封建貴族制度,但存在許久的根,仍然深植於魔族高位者的心中,其中在那些有著貴族氣息的魔將底下任職之人尤為明顯
羅爾學著那位魔族軍官的語氣,用著還算清晰的魔族語也來了一次自我介紹
「我,帝國政委,第三十四師師屬政委,羅爾」
兩軍對陣,雙方主官在開戰前需相互問候,是在魔王與人皇決鬥時亦有記載的習慣,同時這也是羅爾與各種人類貴族與魔族的同學交流得知的一種貴族間的禮儀
似乎是羅爾的禮儀與回應,希爾吉斯的心情還算不錯
「投降吧,你們沒有勝算,我們會根據西吉斯蒙德條約,給予你們相應的待遇,同時你們的英勇奮戰,我們也會轉報給貴國的軍務首腦,讓你們免去戰爭之後的追究责任」
如此寬厚的條件,在戰爭史上並不常見,這也是希爾吉斯前來談判的底氣
希爾吉斯從來都沒打算用這點部隊擊敗羅爾的部隊
發動進攻前,他也透過空中偵查確認了羅爾的佈防
希爾吉斯十分清楚,自己手上的兵力根本打不下由羅爾重重佈置的防線,就算能打下來,也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因此,透過一場閱兵,給予壓力,迫使羅爾等人投降,是一個合理的決策
但這點小心思自然被羅爾看穿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羅爾確實不是這種軍人,並不會因為自己的榮譽,浪费士兵的生命,但誰又能保證,對方能如實的給予這些優待呢?以及若是自己投降了,這項示範作用將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更不用說,帝國高層已經給予羅爾所需的資源與支持,所以羅爾不能投降
為此,羅爾還在思考如何回應時,希爾吉斯已經看穿了羅爾的想法
嘆了一口氣,便讓自己與羅爾準備戰鬥,心領神會的羅爾,也意識到這場戰鬥無可避免,回到戰車準備戰鬥了
雙方幾乎是同一時間,打出了第一發砲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