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鹿晴是被一阵风惊醒的。
不是玄黄镇岳诀那种厚重如岳的风压，而是带着草木清气、轻柔却又凛冽的风。
这道风裹挟着天剑峰晨间薄雾，擦过她的耳廓，只留下一丝微凉的痒意。
她猛地睁开眼，却不是在自己的小院，而是站在一片熟悉的练剑场上。
青石板被露水打湿，映出天边初升的霞光，而不远处的白玉台中央，萧青璇正背对着她练剑。
素白的衣袍被剑气掀起一角，如蝴蝶翅膀般颤动。
萧青璇手中的灵剑在晨光中映出淡紫色光华，每一次挥出都带起细碎的光屑，落在叶鹿晴手背上，竟有微不可闻的暖意。
‘我这是，已经入梦了？’
叶鹿晴回过神，心中顿时有了判断。
‘不过，这也太真实了吧……’
她略带感叹，旋即暗中运转真气，却发现丹田气海空空如也，全然没有金丹的痕迹。
‘筑基巅峰么……’
也就是说，现在是她与萧青璇初遇的第二年，或者更早。
按照原作的剧情，叶鹿晴在入门第二年年底时突破到金丹境界。
基于此，她便判断出现在的时间线，应该是入门后的大概时间。
这个时候叶鹿晴与萧青璇的关系已然有所改善，比第一年时好了不少，但又没有后三年那般亲密。
简单来讲，这个时间点的萧青璇已经在潜移默化地被叶鹿晴改变，受到叶鹿晴的吸引，只不过处于一种“还在嘴硬”的状态。
选择先重塑这个时间节点的记忆，看来萧青璇确实有所考量。
既没有前期的虐妻行为，同时又是她们之间关系升温的开始。
“发什么呆？”
正当叶鹿晴还在思考时，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她下意识回头，目光撞进一双紫水晶般的眸子。
萧青璇不知何时收了剑，鬓角的碎发被晨风挂得微乱，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这是她亲手用竹子做的食盒，边角还留着她初学编织时扎出的毛刺。
“刚、刚醒……” 叶鹿晴下意识回答道。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却不是因为害怕。
这声音软糯得发甜，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和她这几天刻意夹出来的声线截然不同。
更诡异的是，她的身体竟先于意识行动，抬手就想去碰萧青璇被风吹乱的头发。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萧青璇发丝的瞬间，画面却突然一闪。
霎时间，练剑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藏经阁。
很奇怪，明明现实中叶鹿晴没有到过这里，但她能笃定，这里是经卷峰上最大的那一间。
她正趴在一张矮几上打瞌睡，脸颊边压着一本摊开的剑诀典籍，墨迹在嘴角晕开一小团灰黑色。
叶鹿晴的剑道造诣可谓是平平无奇，属于那种天剑峰外门弟子都能踩两脚的那种。
看剑道有关的书自然理解不了，只是为了能多了解萧青璇。
萧青璇神情专注，坐在她身边翻书，书页翻动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而在她不经意间打瞌睡从矮几上滑下去时，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的后颈。
“注意睡姿。”
萧青璇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指尖却在她颈后轻轻摩挲了两下，触感柔软而温热。
叶鹿晴的心跳突然乱了几拍，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境。
她明明知道这是假的，是筑梦莲构造的梦境。
可那颈后的触感太真实，萧青璇袖口飘来的清冷香气太真实，甚至连她自己嘴角那点墨迹的涩味，仿佛都能清晰感受到。
她喉咙里涌动的那声“放开我”，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声撒娇意味的嘟囔：“姐姐翻书太吵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看见萧青璇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悄悄泛起一点红。
下一瞬，画面再次切换。
那是一个的雨夜，她们在天秦帝国一处小镇里执行宗门任务，被困在一间破庙里避雨。
萧青璇生了火，火光在她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叶鹿晴缩在角落发抖，却不是因为冷，而是白天撞见妖兽冲入村中，屠杀村民的画面太过刺眼。
突然有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落在她身上，萧青璇的声音隔着雨声传了过来。
“……怕就靠过来些。”
叶鹿晴下意识挪了过去，肩膀碰到对方手臂的刹那，她闻到萧青璇衣料上混着雨水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
那是白天为了护她，被一个金丹境界妖兽划伤时留下的。
“姐姐，疼吗？”
她听见自己问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金丹大妖留下的妖气，一个筑基巅峰的阵修还无法治愈。
萧青璇没回答，只是往她这边靠了靠，让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隔着衣料的体温。
柴枝噼啪作响，叶鹿晴盯着跳动的火光，突然很想抬头看看萧青璇的表情。
这个念头刚升起，眼前的火光就剧烈地晃动起来。
“唔……”
叶鹿晴闷哼一声，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片虚空。
破庙、火光、带着体温的外袍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苍白。
她知道这是梦。
可刚才萧青璇耳后的红晕是真的，颈后的触感是真的，甚至连破庙里发霉的潮味，都还萦绕在鼻尖。
明明没有真实经历过，但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在那个雨夜，自己最终还是没敢抬头，只是把脸埋在萧青璇的衣摆上，偷偷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体香。
“姐姐，别走……”
她听见自己无意识地呢喃，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依恋。
…………
梦境之外
萧青璇指尖凝着一缕苍白的真气，缓缓注入筑梦莲中。
花瓣微微震颤，紫色的光屑缓缓飘入叶鹿晴眉心的神宫，倒映在她眼底，也泛起一层柔光。
作为梦境素材的提供者，她也能同步感知到梦境之中发生的一切。
即便是几年前的事，只要和阿晴有关，她也能记得一清二楚。
当叶鹿晴在梦中呢喃“姐姐，别走”时，她握着筑梦莲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收紧了些，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快得像错觉。
“……马上，就好了。”
一个时辰后，她望向窗外，此时天边已经升起一抹鱼肚白。
至此，她与叶鹿晴相处第二年的记忆，便全部重塑完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