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云海之上,罡风凛冽,却吹不散那凝聚了万载灵韵的磅礴气象。九座巍峨如天剑的巨大山峰,刺破翻滚的云涛,傲然耸立于苍穹之间。峰顶终年积雪,在永恒的日光下闪烁着圣洁的寒芒;山腰处灵雾缭绕,奇花异草吐纳霞光,珍禽异兽啼鸣清越;山脚下,灵脉汇聚如龙,奔腾流淌的灵气几乎凝成实质,滋养着这片钟灵毓秀的仙家圣地。
此地,便是穹庐大陆正道魁首之一——天衍剑宗!
剑宗立派已逾万载,开山祖师曾一剑荡平八荒邪魔,立下赫赫威名。其传承的《天衍剑典》玄奥莫测,修至化境,据说可衍化诸天,斩断因果。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在此求道,或成一方巨擘,或为护道基石,铸就了剑宗不朽的辉煌与无上的荣耀。宗门之内,殿宇楼阁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皆由蕴含灵气的白玉、青金、寒铁铸就,在云霞映照下,流光溢彩,恍若天宫琼楼。往来弟子或御剑飞行,或乘骑灵兽,衣袂飘飘,剑气凌霄,尽显仙家气派。
在九峰之中,尤以主峰“天枢峰”最为高绝险峻,亦是宗门核心重地。峰顶一座古朴恢弘的大殿,名为“衍星殿”,乃是宗门处理要务、举行大典之所。殿内星辰穹顶缓缓运转,仿佛蕴含宇宙至理,地面铭刻着繁复玄奥的阵纹,流淌着淡淡的灵光,无声诉说着万载的底蕴。
此时,在“天璇峰”一座临崖而建的精致洞府内,一名女子正盘膝坐于一方万年寒***之上。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裙摆如云般铺陈在地,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曼妙曲线。纤腰不盈一握,更显胸前峰峦饱满,起伏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与美感。乌黑如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颊边,衬得肌肤愈发欺霜赛雪,晶莹如玉。
她的容颜,当真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眉若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凝星,琼鼻挺翘,朱唇不点而红。五官精致绝伦,组合在一起,却透出一种清冷孤高、不容亵渎的凛然仙韵。她便是天衍剑宗近千年来最耀眼的天骄,不到三百岁便已臻至化神境的绝世强者——云芷真人(道号:云芷)。
此刻,她纤纤玉指正捏着一枚流转着七彩霞光的玉简,秀眉微蹙,似在处理着宗门辖下某处灵矿脉的调度纠纷。她的神识强大而精微,如丝如缕地探入玉简之中,分析着繁杂的信息,周身散发着一种专注而沉静的气场,仿佛连周围的灵气都为之凝滞。
突然,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金色流光,无视洞府禁制,瞬间穿透虚空,悬停在她面前,化作一枚小巧的金色剑符,发出低沉的嗡鸣。
云芷真人秋水般的眼眸瞬间睁开,眸中似有星河幻灭,剑意一闪而逝。她认出了这剑符——是来自“衍星殿”最高等级的紧急传召令!
她不敢怠慢,长身而起。那月白的身影只是一动,便如流云般飘出了洞府,下一刻,已化作一道惊天动地的璀璨剑虹,撕裂长空,直射天枢峰顶的衍星殿!剑光所过之处,云海翻腾,留下久久不散的凌厉轨迹,引得下方无数弟子仰头惊叹,目露崇敬。
衍星殿内,气氛庄严肃穆。数位身着不同纹饰道袍、气息渊深如海的长老分列两侧,每一位都代表着剑宗内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拙的老者,正是当代天衍剑宗掌教——玄胤真人。他双目开阖间,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与智慧。
云芷真人的剑光在殿外瞬息收敛,她莲步轻移,步入殿中。月白身影所至,殿内流转的星辰光辉似乎都明亮了几分。她微微躬身,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响起:“掌教师尊,诸位长老,云芷奉命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相召?”
她的出现,让几位长老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位宗门最年轻的化神境,不仅天赋冠绝当代,其绝世姿容与清冷气质,亦是修仙界无数修士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月。
玄胤掌教微微颔首,目光温和中带着期许:“云芷,不必多礼。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项紧要任务,需你亲自走一趟。”
“请师尊示下。”云芷真人神色平静,静待下文。
掌教身旁,一位身着玄黑道袍、面容冷峻的长老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鸣:“云芷师侄,需你即刻启程,前往大陆西南边陲,一处名为‘青岚镇’的凡人地域。其下辖有一村落,名为‘王家村’。”
“青岚镇?王家村?”云芷真人绝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这个名字对她而言,陌生得如同尘埃。那是最最偏远的凡俗之地,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与修仙界几乎毫无关联。宗门为何突然关注此地?还要她这位化神真人亲自前往?
她心思电转,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莫非……是发现了魔教余孽活动的踪迹?或是那处有异宝出世?”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玄黑道袍的长老,刑堂首座天刑长老,缓缓摇头,脸上带着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郑重:“非也。并非魔踪,也非异宝。此乃……闭关的‘玄穹老祖’亲自降下的法旨,钦点由你前往彼处,主持该区域今年的‘开灵收徒’事宜!”
“玄穹老祖?!”云芷真人清冷的眸子中终于荡起一丝涟漪,心中震撼不已。
玄穹老祖!那可是天衍剑宗真正的擎天巨柱,是活了近万载、修为通天彻地、早已不问世事的太上老祖!传说其已触摸到那虚无缥缈的“渡劫”门槛,是宗门乃至整个穹庐大陆正道的定海神针!这样一位存在,竟然会亲自关注一处偏远的凡人村落?还点名要她去主持收徒?
这简直匪夷所思!
“老祖法旨……只言需你去那青岚镇王家村一带,按宗门旧例,为年满十二岁以下孩童开灵测脉,若有根骨尚可者,可引入门墙。并无其他解释。”天刑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老祖神机妙算,自有深意。我等只需遵令而行,不可妄加揣测,更不可多问。”
云芷真人心中疑虑重重,如同云雾翻涌。老祖此举,究竟意欲何为?一个偏远凡村,能有什么值得老祖关注的天才?还是说……其中牵扯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因果?但老祖的意志,便是天衍剑宗的最高意志,不容置疑,更不容违抗。
她压下心头所有的疑惑,绝美的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与恭谨,对着掌教和诸位长老深深一礼,声音坚定而清晰:“弟子云芷,谨遵老祖法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善。”玄胤掌教满意地点点头,“事不宜迟,你且去准备,即刻启程吧。此行低调即可,不必大张旗鼓。”
“是!”云芷真人应声,月白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清冷的剑光,飞离了衍星殿,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殿内,几位长老互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与凝重。老祖的这道法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未言明,却已在众人心中激起了千层波澜。
……
数日后,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青岚镇及其下辖的所有村落,包括那个宁静的、仿佛被时光遗忘的王家村。
“仙人!仙人要来我们这儿收徒了!”
“天衍剑宗!是正道魁首天衍剑宗!”
“十二岁以下的孩子都有机会!一步登天啊!”
“老天开眼!仙缘!这是天大的仙缘啊!”
整个地区彻底沸腾了!城镇里,茶肆酒馆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在激动地谈论着同一个话题,唾沫横飞,面红耳赤。街道上,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富商老爷们,此刻也坐不住了,纷纷备下厚礼,带着家中适龄的孩童,心急火燎地赶往青岚镇中心,希望能抢占先机,哪怕混个脸熟也好。小镇的客栈瞬间爆满,房价飙升,依旧一房难求。
乡野村落更是炸开了锅。农夫们放下了锄头,农妇们无心织布,家家户户都将自己年岁合适的孩子拉到跟前,一遍遍地叮嘱着、期盼着、祈祷着。原本在河边摸鱼抓虾的孩童们,也被激动的大人们揪了回来,用仅有的、最好的衣服打扮起来,小脸上带着茫然又兴奋的神情。无数道或期盼、或狂热、或忐忑的目光,都投向了青岚镇的方向。
王家村自然也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喧嚣与期盼之中。王老实和李氏听到消息时,正在修补漏雨的屋顶。李氏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王老实手中的瓦片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仙人……来收徒?”王老实喃喃道,黝黑的脸上满是震惊,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昭璃……昭璃她正好八岁!”李氏的声音带着颤抖,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可是……可是……”
王柱刚从田里回来,一身泥汗,听到消息,也是愣了半晌。他挠了挠头,看着依偎在娘亲身边、眨巴着大眼睛、似乎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妹妹王昭璃,憨厚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不舍和一种根深蒂固的自卑。
“爹,娘,”王柱的声音低沉,“那是仙人啊……听说想当仙人,不光要看有没有那个什么……‘灵根’,还得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才行!就算侥幸被选上了,那修仙的路,听说也难得很,动辄就是几百年不见人,还有好多劫难……好多好多年前,邻村不就有个娃被带走了吗?前几年有人回来说,在很远的地方见过他,好像……好像也跟咱们差不多,就是个普通的杂役弟子,日子过得还不如咱庄稼汉安稳呢!”
王老实和李氏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是啊,仙缘飘渺,何其艰难?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农户,昭璃也只是个在泥巴地里长大的野丫头。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会看得上吗?就算看上了,那仙门深似海,昭璃一个人去了,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想家?会不会……一去不回?
他们不敢奢望那一步登天的仙缘。巨大的惊喜过后,是更深的、源于现实的惶恐和对女儿未来的担忧。
王老实重重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的大手,习惯性地在裤腿上擦了擦,仿佛要擦去那虚无缥缈的诱惑。他看向懵懂的女儿昭璃,眼神里充满了最朴素的期望:“柱子说得对……那是天上的云彩,咱够不着。昭璃啊,咱不想那些。爹娘和你哥,就盼着你平平安安长大,将来……找个老实本分的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别像爹娘这样,一辈子土里刨食,吃苦受累,就比啥都强了!”
李氏将昭璃紧紧搂在怀里,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女儿柔顺的黑发,声音哽咽:“对,咱不想那个。我的昭璃,好好的,好好的就行……”她低头,看着女儿胸前那被粗布衣衫严密遮盖、丝毫看不出异样的地方,那里藏着那枚神秘的双龙佩。李氏心头莫名地一跳,隐隐有种不安,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些。
王昭璃依偎在娘亲温暖的怀里,听着爹娘和大哥的话。她小小的心里,对“仙人”、“修仙”这些词只有模糊的概念,只知道那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但爹娘话语里的担忧和不舍,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她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李氏的背,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道:“娘,我不走。我要陪着爹娘和大哥。”
王柱看着懂事的妹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有些发酸却又无比温暖的笑容。他伸出大手,像小时候一样,极其轻柔地揉了揉昭璃的头:“好!咱家昭璃哪也不去!哥以后给你攒嫁妆,找个好婆家!”
一家人围在一起,暂时抛开了外面关于仙缘的喧嚣与狂热。对他们而言,这突如其来的“仙缘”,更像是一场遥远的风暴,虽然声势浩大,却与他们这个小小的、温暖的避风港关系不大。他们只愿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守着彼此,守着这份平凡却踏实的温暖,风雨同舟。
然而,命运的齿轮,早已在玄穹老祖降下法旨的那一刻,便已不可逆转地开始转动。那枚深藏在王昭璃胸口、沉寂了八年的黑白双龙玉佩,在无人察觉的衣衫之下,似乎隐隐地,极其微弱地,传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