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峰顶的云海在夕阳下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红,流云舒卷,仙禽归巢。云芷真人牵着昭璃的小手,刚踏出蕴藏着浩瀚典籍的“万法阁”那古朴的大门,一道淡金色的流光便如同归巢的灵雀,悄无声息地破空而至,悬停在云芷面前,微微颤动。
是一枚传音符。
云芷真人神色不变,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点。符箓瞬间化为点点金芒,融入她的眉心,一道威严而熟悉的神念信息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正是衍星殿众长老的集体意志:
“云芷,昭璃天灵根之事,已列为宗门最高机密,唯殿内数人知晓,切不可外传!对外,便称此女乃你外出游历时,意外发现其身具‘极品灵根’,怜其资质,故破例收为亲传。”
“宗门决议,不干涉昭璃与门内弟子正常接触历练。然,务必严嘱其本人,绝不可泄露自身灵根真实情况分毫!此乃护其周全之要务!”
“待其日后下山历练,宗门自会遣高阶修士暗中护道。此事,无需告知于她。”
信息传递完毕,那淡金色的光点在她识海中彻底消散,不留痕迹。
云芷真人目光微凝,随即恢复平静。她低头看向正仰着小脸、好奇地望着她的昭璃,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徒弟齐平,神情变得严肃而郑重。
“昭璃,”云芷的声音压低了少许,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方才宗门传讯。关于你的灵根,有一事,你必须牢记于心。”
昭璃看着师父严肃的表情,也立刻绷紧了小脸,用力点头:“师父请讲,昭璃一定记住!”
“你的灵根,”云芷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对外,只能说是‘极品灵根’,是师父在外游历偶然发现收你为徒。绝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天灵根’三个字,明白吗?即便是你最亲近的同门,也绝不可透露半分!此事关乎你的性命安危,切记!切记!”
昭璃乌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虽然年纪小,但自小在凡间长大,又在短短几天内经历了巨大的身份转变,心思远比同龄人敏锐。她立刻联想到爹娘从小关于玉佩的叮嘱,还有衍星殿内那恐怖的威压考验。极品灵根已是万中无一,足以引来无数羡慕甚至嫉妒,若是天灵根的消息泄露出去……她不敢想象会引来怎样的觊觎和危险。
“嗯!”昭璃重重地点头,小脸上满是坚定,“师父放心!昭璃记住了!对谁都不说!这是昭璃的秘密!” 她甚至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胸口玉佩的位置,仿佛在加固这个承诺。
看着徒弟如此懂事,云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好。走吧,天色不早了,师父再带你认认几个重要的地方,便回去休息。”
接下来的时间,云芷带着昭璃御风而行,如同两道月白流光划过天际。她们掠过剑气纵横、呼喝声震天的巨大演武场(“这是弟子们切磋修炼之处”);俯瞰了灵气氤氲、奇花异草遍布的灵植药圃(“这是摇光峰管辖的灵田”);最后在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由巨大星盘构筑的平台边缘短暂驻足(“此乃天玑峰观星台,推演天机之地,不可擅入”)。
天衍剑宗的恢弘与博大,远超昭璃的想象。每一座山峰,每一处殿宇,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故事与力量。她看得眼花缭乱,小嘴微张,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然而地方实在太大,仅仅走马观花,天色便已彻底暗了下来,繁星开始点缀深邃的夜空。
“今日便到此吧,来日方长。”云芷看着徒弟虽兴奋却难掩倦色的小脸,温声道。月白流光再次划过夜空,回到了天璇峰那临崖的温暖洞府。
洞府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云芷在紫檀木书案前坐下,面前堆放着几枚玉简和卷宗——那是需要她批阅处理的宗门事务。对于化神修士而言,睡眠并非必需,打坐调息、吸纳灵气便是最好的休息与修行。
昭璃则乖乖地褪去那身月白流仙裙(法衣自有清洁避尘之效,但换上更轻薄的寝衣更舒适),爬上了那张铺着柔软云锦的寒玉云床。温暖的被褥带着淡淡的、属于师父的清冽梅香,将她包裹。这一天经历了身份剧变、威压考验、灵力暴涨、初识宗门……巨大的信息量和情绪波动早已让她身心俱疲。几乎在脑袋沾上枕头的瞬间,浓重的倦意便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地合上,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洞府内一片静谧,只有夜明珠柔和的光,云芷偶尔翻动玉简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云海翻涌声。
然而,看似沉睡的昭璃,意识却并未完全沉寂。很快,她便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境之中。
(身世伏笔梦境:)
梦境并非王家村那熟悉的田野,也不是天衍宗瑰丽的仙山。眼前是末日般的景象!
天空是撕裂般的暗红与墨黑交织,粗大的紫色雷霆如同狂怒的巨蟒,不断撕裂着厚重的云层,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下方,是望不到边际的、狂暴的黑色海洋!巨浪滔天,如同无数座山峰在崩塌、重组,发出沉闷而恐怖的轰鸣!
就在这天地崩裂、雷霆怒海之间,两道流光正以惊心动魄的速度在低空飞驰!那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刚毅如刀削斧凿,剑眉星目此刻却充满了决绝与焦急。他身着一袭残破的玄色战甲,手持一杆暗金色的盘龙长枪,枪尖吞吐着慑人的寒芒。每一次挥动,都有一条凝练如实质的龙形气劲咆哮而出,撕裂空气,轰向身后!
女子则紧紧依偎在男子身侧,她容颜绝美,却带着分娩后的极度虚弱与苍白,额角汗湿,气息紊乱。她穿着一身被血污和海水浸透的素白衣裙,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用靛蓝色粗布包裹着的襁褓。襁褓中,一个小小的婴儿正发出微弱的啼哭。
在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般的追兵!各种法宝的光芒在昏暗的天幕下疯狂闪烁,带着毁灭气息的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叫嚣声、怒喝声混杂在风雷海啸之中,模糊却又清晰地传入梦境中昭璃的耳中:
“交出双龙佩!”
“留下那孽种!”
“天地至宝,岂容尔等独占?!”
“束手就擒!”
“兮儿小心!”男子(玄峰)一声暴喝,长枪如怒龙出海,精准地格开一道险些击中女子的幽绿色毒芒!反手一枪,龙形气劲咆哮着将数名追兵轰飞!
“玄峰!”女子(兮儿)声音凄楚而充满担忧。
然而,就在男子奋力抵挡的瞬间,四面八方竟同时亮起了刺目的光芒!他们被彻底包围了!退路断绝!追兵狞笑着逼近,杀机如同实质的寒冰,将两人死死锁定。
女子低头看着怀中啼哭的婴儿,眼中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悲痛与不舍,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她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东西——正是那枚黑白双龙玉佩!她飞快地将玉佩上那根编织精巧的暗红色丝绳,系在了怀中婴儿纤细的脖颈上。
就在此刻!
轰隆隆——!!!
海面之上,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黑色漩涡毫无征兆地出现!漩涡中心深不见底,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狂暴的海水疯狂地向内塌陷、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玄峰!!”女子发出绝望的悲呼。
男子看着那吞噬一切的漩涡,又看了一眼被彻底封死的退路和狞笑的追兵,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他猛地将长枪插入虚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暂时阻隔了大部分攻击,对着女子嘶吼道:“走!带着璃儿走!活下去!!”
话音未落,他竟主动迎向了最密集的追兵,枪影如林,爆发出惊天的战意,要以一己之力,为妻女争取那渺茫的生机!
女子泪如泉涌,心如刀绞。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浴血奋战、决意赴死的背影,又低头无比眷恋地亲吻了一下怀中婴儿的额头。然后,在漩涡吸力即将吞噬她们的瞬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无尽的悲痛与期盼,将怀中系着玉佩的婴儿,朝着那狂暴漩涡的边缘,奋力抛了出去!
“要好好的活下去!璃儿——!!!”
那凄厉绝望、却又饱含无尽母爱与期望的呼喊,如同最后的绝唱,穿透了狂暴的风雷海啸,狠狠地烙印在梦境中昭璃的灵魂深处!
“啊——!” 洞府内,云床上的昭璃猛地坐起身!小脸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不止!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尚未褪去的惊恐、悲伤和难以言喻的茫然,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末日般的景象和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中。
书案前,云芷真人早已放下了手中的玉简,关切的目光投了过来:“昭璃?怎么了?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