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衣裙沾染着毒沼的污迹与冰晶融化的水痕,华梦瑶盘膝而坐,悬壶宗秘传的《长春生生诀》在她体内飞速运转。精纯磅礴的生命精气如同甘霖,迅速洗涤着侵入体内的腐毒,修复着被藤蔓绞伤的筋骨。那几道深可见骨的勒痕,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收口、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红痕。紊乱的灵力也如同被无形之手梳理,重归平静圆融。
这便是悬壶宗嫡传的可怕之处——只要一息尚存,他们便能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自身,如同扎根大地的古木,生机不绝。
然而,当她长舒一口气,清澈的眼眸恢复神采,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看向救命恩人时,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只见昭璃背靠冰冷的黑石,双目紧闭,原本苍白如纸的脸庞此刻更是毫无血色,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而急促。她手中的九幽凝霜引斜插在地,剑身寒芒尽失。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剑“玄冥·永寂冰棺”,以及之前连番恶战积累的沉重负担,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压垮了她早已透支的身体。灵力彻底枯竭,经脉因过度压榨而灼痛抽搐,连维持清醒都成了奢望。纵使服用了顶级丹药,也架不住这如同决堤般的消耗。
“昭璃师妹!”华梦瑶惊呼一声,瞬间扑到昭璃身边。纤纤玉指迅速搭上昭璃的手腕,精纯的生命灵力如涓涓细流探入。
触手冰凉!经脉内一片混乱狼藉,灵力枯竭如旱地,更有一股深沉的疲惫感萦绕在神魂深处。华梦瑶的心揪紧了,这绝不仅仅是灵力耗尽那么简单,是精气神都透支到了极限!
“坚持住!”华梦瑶再无半分犹豫,立刻改变姿势,与昭璃面对面盘膝而坐。她双手结印,十指翻飞如穿花蝴蝶,一道道翠绿欲滴、蕴含着澎湃生机的符文自指尖流淌而出,没入昭璃的眉心、膻中、丹田等要穴。
“长春引灵,生生不息!”
随着她清越的吟诵,其身后虚影微现,一株枝繁叶茂、散发着柔和青辉的古老青藤虚影摇曳生姿。磅礴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温暖的潮汐,浩浩荡荡地涌入昭璃干涸的体内。
这力量温和却沛然,所过之处,灼痛的经脉如同被清泉滋润,贪婪地吸收着这生命精气,迅速抚平创伤。枯竭的丹田气海,如同久旱逢甘霖,重新焕发出活力,开始自发地旋转,缓慢却坚定地吸纳着外界的稀薄灵气和华梦瑶渡入的生命本源。那股深沉的疲惫感,也被这充满生机的暖流缓缓驱散。
恍惚间,昭璃的意识沉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无尽的坠落感中,一点光亮骤然撕开夜幕!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巍峨肃穆、却又冰冷压抑的古老石台之上。石台悬浮于无尽虚空,四周是无数模糊不清、气息却强大得令人窒息的身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投下冰冷无情的目光。
石台中央,两道身影傲然挺立,如同风暴中的孤松。
男子身形伟岸,身着残破却依旧难掩霸气的玄色战甲,黑发狂舞,剑眉入鬓,一双星眸燃烧着不屈的怒火,正是王玄峰!他左手紧握一柄长枪,右手紧握吞吐着骇人锋芒的重剑,将身旁的女子牢牢护在身后。
此女子名为南宫碗兮,一身素白长裙,容颜绝美却苍白如雪,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哀愁与坚韧。她一手轻抚着自己明显隆起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正是尚未出世的昭璃!另一手紧紧抓着王玄峰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王玄峰!南宫碗兮!尔等私通悖逆,触犯天规,你可知罪?!”一个宏大、冰冷、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如同天雷滚滚,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震得整个石台都在颤抖。
“罪?!”王玄峰猛地抬头,重剑直指众人,怒视着虚空中的模糊身影,声如惊雷炸响,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桀骜:“我与兮儿真心相守,何罪之有?!你们这群高高在上、食古不化、视情爱如草芥的顽石!何曾懂得人心?!何曾有过半分怜悯?!今日纵使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我王玄峰也绝不认这狗屁不通的‘罪’!”
他的怒吼在虚空中回荡,充满了不屈的意志和滔天的恨意。南宫碗兮依偎着他,看向腹部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不舍,再抬头看向那些冰冷身影时,眼中也只剩下决绝的平静。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昭璃的意识……
“唔……”一声低微的呻吟从昭璃口中逸出。
眼前的幻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破碎、消散。刺鼻的腐臭气息和石林的冰冷触感重新回归。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华梦瑶那张写满担忧和紧张的俏脸。她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的全力救治消耗不小。看到昭璃醒来,那双清亮的眸子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昭璃师妹!你醒了!太好了!你吓死我了!”华梦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后怕,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张开双臂就紧紧地抱住了刚坐起身的昭璃,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还好…还好你只是灵力耗尽心神透支晕过去了…若是再伤及本源,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感受到怀中温暖的拥抱和对方真切的关心,昭璃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梦境带来的冰冷与沉重。
她反手轻轻环抱住华梦瑶纤细却充满韧性的腰肢,在她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梦瑶师姐,我没事了。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原本枯竭紊乱的灵力,此刻如同平静的湖泊,充盈而温顺地在经脉中流淌,甚至比透支前更加精纯凝练了几分。神魂的疲惫也被抚平,精神清明。悬壶宗“杏林圣手”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华梦瑶松开怀抱,仔细端详着昭璃的脸色,确认她确实无碍,才真正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昭璃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投向石林更深处,那里荆棘盘结,魔氛似乎更加浓郁。她拿出诸葛云给的“清虚寻踪羽”,代表韵灵和觉远的光点依旧在闪烁着,但距离似乎并未拉近多少。
“师姐已无大碍,我们需尽快与韵灵姐姐和觉远师兄汇合。”昭璃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这古境步步杀机,落单太过危险。只是不知……”她顿了顿,想起那三个神秘退走的魔修,以及沿途所见同门的惨状,语气凝重,“其他人是否也安全脱险了。” 下一个寻踪羽指示的方向,正指向那片更加险恶的石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