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冰凰?’昭璃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清冷得不带一丝波澜,目光依旧停留在玉简的光幕上,“未曾想,本座这点微名,竟已传入妖族之耳?”
她表面上维持着拒人千里的冰霜姿态,识海深处却已炸开了锅:
‘卧槽!师尊师尊你看!是狐狸唉!活的!传说中的涂山九尾狐!’ 昭璃的神魂小人激动得几乎要在星辉里打滚,目光灼灼地盯着识海外那对微微颤动的、玉雪可爱的狐耳,‘好美丽的狐狸啊!她的耳朵看起来好软好蓬松!我好想摸摸看啊!啊啊啊!’
侧卧在混沌白龙身上、正津津有味“翻”着一本妖异志怪小说的星璃,闻言嫌弃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自家徒弟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没好气地传音道:‘啧,多大人了?堂堂元婴长老,搁这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似的对着人家耳朵流口水?不怕被你那‘冰凰’的人设崩成渣,让人笑话?’
‘师尊!这可是传说中的涂山狐狸啊!活生生的!跟画本里写的一模一样唉!弟子第一次见嘛!激动一下下怎么了!’ 昭璃在识海里据理力争,神魂小人眼巴巴地望着星璃,试图争取理解。
‘行了行了!’ 星璃不耐烦地挥挥手,虚拟的书页光影散去,异色瞳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慵懒,‘收起你的花痴样儿!人家可是涂山氏的王女,不惜魅惑守卫、冒着被联军剁成狐狸肉酱给你加餐的风险,潜入你这主将大帐,总不会是来给你摸耳朵的吧?赶紧问问正事!’
被师尊一盆“冷水”浇醒,昭璃的神魂小人瞬间蔫了,恋恋不舍地最后瞟了一眼那对诱人的狐耳,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注意力完全拉回现实。
帐内,气氛凝滞。
跪伏在地的涂山玲珑低垂着头,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兜帽滑落露出的银白发丝铺散在冰冷的地面。她等了半晌,只听到上方传来昭璃那冰冷无波的问话,再无其他动静,心中更是忐忑不安。这位“玉衡冰凰”果然如同传闻中那般,气息冷冽得如同万载玄冰,难以揣度。
她怯生生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点点头,粉色的眼眸小心翼翼地向上望去,想从昭璃那完美无瑕却冰封般的侧脸上窥探出一丝情绪。
只一眼,涂山玲珑便愣住了。
帐内明珠的光华柔和地洒落在那张专注的侧颜上。肌肤莹润胜雪,长睫低垂,鼻梁挺直,唇线优美却紧抿着,勾勒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近乎神性的冷冽美感。那份超越凡俗的美丽与周身萦绕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寒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仪。
‘好美……’ 涂山玲珑在心中无声地惊叹,随即又被更深的惶恐淹没。这样强大而冰冷的存在,真的会倾听一个妖族的哀求吗?
就在她心绪翻腾之际,昭璃终于从玉简上移开了目光,那双仿佛蕴藏着亘古寒渊的冰蓝色眸子,毫无情绪地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
“说吧,”昭璃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冰棱碎裂,“你不惜魅惑我门中弟子,冒着形神俱灭的风险潜入此地,所求何事?”
这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让涂山玲珑浑身一颤!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她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狐狸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与哀求,声音带着哭腔,激动地喊道:
“求仙长!求玉衡冰凰大人!救救我们涂山一族!救救我的族人吧!”
“你?”昭璃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好歹也声称自己是涂山王女,却让本座一个人类,去深入妖族腹地,救你们妖族的一支?呵…涂山玲珑,你不觉得这个请求,荒谬至极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刺入涂山玲珑的心底。
涂山玲珑被那冰冷的嘲讽刺得脸色煞白,娇躯剧颤,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强忍着恐惧和屈辱,挺直了纤细的脊背,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滑落脸颊,声音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大人!我涂山氏一族,自上古大禹圣王时期,便与人类结下深厚情谊!我族先祖曾助圣王疏导洪水,平息水患!数千年来,我族恪守祖训,避世而居,崇尚自然和谐,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位人族!我们只求一片安宁的栖身之地!涂山,非是好战嗜杀之妖!”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悲愤交加:
“如今三界烽烟四起,仙、魔、妖杀伐不断!我父亲,涂山当代族长,以天赋‘灵犀之眼’窥见未来一角!他预言,若妖族继续这般穷兵黩武,与仙魔两方不死不休,终将引来仙魔两界摒弃前嫌、联手围攻!届时,妖族必将面临……灭族之祸啊!”
涂山玲珑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父亲忧心忡忡,不忍见妖族万载传承断绝,更不忍见无数同族生灵涂炭!他不顾劝阻,亲赴‘万妖圣山’,面见妖皇陛下,将此预言和盘托出,恳请陛下以族群存续为重,约束各部,寻求和平之道,至少…至少退出这场无谓的绞杀!”
她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绝望的一幕,泪水汹涌而出:
“可…可妖皇陛下震怒!斥责父亲危言耸听,动摇军心,是妖族的叛徒!当场下令…当场下令将我涂山全族,囚禁于‘迷雾之森’深处!那里是上古绝地,妖气混乱,更有天然形成的空间裂隙和噬魂迷雾!妖皇说…说让我们涂山氏在那里‘自生自灭’,以儆效尤!”
涂山玲珑猛地睁开泪眼,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无尽的哀伤:
“是族中的长老和勇士们,拼死撕开了一道缝隙,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才将我送了出来!父亲…父亲在最后被锁链拖走的那一刻,用尽最后的力量对我呼喊……” 她的声音哽咽,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那沉重的预言:
“‘去东方!去找仙界的‘玉衡冰凰’!她是预言中的变数,是唯一能救我涂山于倾覆的希望!’ ”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绝望而恳切地望向昭璃:
“起初,我根本不明白!‘玉衡冰凰’?我以为是妖族中哪一支凤凰的尊号…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妖族领地躲藏、打探,却毫无头绪…直到…直到您的名字和事迹,如同寒夜里的星火,在战场上传开!‘玉衡峰王昭璃’,‘玉衡冰凰’,一人一剑,冰封千里,守护同门…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父亲预言所指的‘玉衡冰凰’,不是妖,是人!是您啊,王昭璃长老!”
涂山玲珑深深地俯下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银白色的长发铺散开来,那对一直微微颤动的、玉雪可爱的狐耳,此刻也无力地贴服着,充满了卑微与绝望的哀求:
“大人!玲珑知道,这个请求强人所难!玲珑知道,人妖殊途!但玲珑已走投无路!为了拯救我涂山全族数千条性命,为了不让我父亲和族人的牺牲白费…玲珑在此立誓!”
她猛地抬起头,粉色的狐狸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声音斩钉截铁:
“只要您愿意出手相救!我涂山玲珑,涂山氏族王女,甘愿认您为主!为奴为婢,任凭驱使!刀山火海,万死不辞!玲珑在此,以九尾天狐血脉起誓,若有违逆,神魂俱灭,永堕无间!”
掷地有声的誓言在肃杀的军帐中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撼动人心的悲怆。涂山玲珑跪伏在那里,娇躯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唯有那双含泪的眼睛,死死地、充满最后一丝希冀地,锁定了端坐于上、神色依旧冰冷莫测的昭璃。